從佐雜官那裏得來的消息立刻引起了顏子悠的高度警惕,細細回想一遍來到滄州發生的所有事情,確定沒有招惹過軍營的人物,百思不得其解。
由於她提前破案,新的案子還沒有移交過來,難得偷得半日閑,翻了翻手中的卷宗,卻覺得心浮氣躁,看不進去,索性丟開它,換了身衣服,去外麵走走。
出了府衙,正是最繁華的街市,一路走走停停,耳畔傳來抑揚頓挫的叫賣聲,茶樓裏的絲竹聲,周圍人的小聲議論聲,這裏確與汴州不同,所賣物品大多雕工簡潔質樸,少有珠飾佩物,以日常實用為主,在這邊境地界,男女大防的觀念淡薄許多,一些小攤的攤主都是年輕女子。
顏子悠此時是男子身份,不好去看一些女兒家常用的物事,瞅見一個讀書人打扮的年輕男子在賣玉佩,這書生穿著洗得泛白的長衫,凍得渾身直哆嗦,臉上尤帶著些窘迫,似乎不太懂得招呼人,所幸東西實在不錯,不時有人上前詢問,每有一個人來,這書生就一個羅圈揖,回答人的問題,不像是賣家,倒像是學生在向先生答話。
顏子悠覺得有趣,上前拿起一個玉佩細細觀看,玉不是什麼好玉,像是邊角料製成,尚有許多雜色,但入手溫涼,打磨的極其光滑,青色的紋路流淌著淡淡的光芒,在玉佩的邊緣恰到好處,玉繐被用心地打了個雙聯結,極富意趣。
書生見她來,照舊一個羅圈揖下來,顏子悠忍不住笑,“這位小哥,這樣子打揖不覺得累嗎?”
大抵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取笑他,這書生愣了一下,臉漲得通紅,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爹交待的,說我不善言辭,不如多作個揖,旁人見我是讀書人,也不好欺我。”
顏子悠失笑,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玉佩,“這個多少錢?”
“十文。”
“可是你親手做的?”
“不。”書生誠實地搖頭,“是我爹,他做這個做了一輩子,不過都是給官家做的,如今年紀大了,在家中閑來無事做幾個,讓我出來賣補貼家用。”
顏子悠覺得有趣,成心逗他,“你這樣性子,若是娶個厲害的娘子,定是懼內的。”
書生卻頓時不高興了,臉拉的老長,“小哥若不想買不買就是,不要壞我娘子的名聲,我家娘子一向賢良淑德,最是溫柔體貼的,現在更是有了喜,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想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顏子悠突然有些豔羨,其實從心底裏一直向往的不就是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幸福,沒有大家族的嫡庶之爭,沒有官場的爾虞我詐,沒有那些的鮮血淋漓,沒有費盡心力的逃離。
安穩,恣意。
但這些對於現在當著普通小吏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通緝的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顏子悠對書生歉意地笑了笑,也不生氣,剛想說什麼,背後卻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頭,看到是書寧,不免有些意外。
書寧臉色很不好,拉起她就走,顏子悠連忙扔給書生一小串錢,把玉佩揣進懷裏,任由書寧把她拉進街角沒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