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1 / 1)

沉醉

紀秀君

李賀文老師是個容易陷入“沉醉”的人。

我與李賀文老師僅謀過一次麵。因為擔任副刊編輯工作,平時跟李賀文老師有過多次信件和電話交流。他的文章常常引人陷入一種情境不可自拔,讀得多了不免對他本人有些好奇。那一年盛夏,正巧有一次去南戴河的機會,就去拜訪了他。

在那片紅綠相間的荷花海洋中,我們泛起一葉小舟,輕輕飄蕩。李賀文老師望著那片洗心的綠意,卻又似透過茫茫綠意望向了更遠處,陷入了一種寧靜。我不忍驚擾他的凝思,卻意外地聽到他低低地說:“我想起了歐陽修的一首詩……”說罷,竟輕吟起來。

當李賀文老師邀請我作序,說實話我是斷不敢的,因為我壓根兒沒作過序,隻會平白惹了笑話。但拜讀李賀文老師的文章久了,總覺得胸中凝著一團小小的感動,欲與人說。想到要說說他,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詞竟是“沉醉”,接著是他在那片綠意中低吟的情景。這情景讓我想到了李清照在《如夢令》中寫到沉的“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沉醉、沉醉,也許此醉非醉彼醉,但誰又能說清彼此之間的聯係呢?怕是對文學愛到極致人,才會如此情景交融。我想,李老師就是這樣一個沉醉著的人。

不知是教語文成就了他的文學,還是文學成就了他的語文課。我知道李賀文老師是極愛講古詩文的,因為古詩文是由筋骨強壯的繁體字建構而成的。

在中學教書時,每每講到陸遊的《釵頭風》,學生都眼淚汪汪地問:“老師,您去過沈園嗎?”於是,去沈園仿佛是一筆情債,漸漸凝結到再也等不得,驅使他在一個江南四月天,輕輕踏進了沈園。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我知道,李賀文老師站在沈園石橋旁,心沉醉到了深處,雙目濡滿淚水,進園時便心有戚戚焉,於此時愈加一發不可收拾,到底是盛不下這800年來的巨大悲痛啊!

讀完他這篇《沈園 一闋淒婉的雨霖鈴》,我發覺800年前已經作古的詩人的心髒還在他的文章中搏動,不禁一歎。“沈家園裏紅酥手,牽盡人間九曲腸”,李賀文老師情灑幽幽沈園,讀者又何嚐不是被他一支妙筆牽起九曲腸?

我知道,李賀文老師踏上了尋夢之旅。中學語文課堂給他留下了一個個情結,待到離開孩子們,有了閑暇,他便走遍大江南北,去解開這些情結。每次李賀文老師發來文章,我都阻止自己一睹為快,就像小心地藏著點好吃的,留待慢慢品,生怕一口氣吃完了就沒有了。

李賀文老師用輕盈的筆觸將中學教材中的部分重要作家、作品的人文環境進行了中肯的解讀,從而化抽象為具體,讓那些漸行漸遠的背影變得鮮活生動起來。在他的筆下,我們領悟到司馬遷的隱忍,李白的狂傲,範仲淹的赤誠,劉禹錫的耿介,蘇東坡的曠達,蒲鬆齡的執著……

透過這些飽含著李賀文老師心血和汗水的文章,我隱隱感悟到他那顆勸學的婆心,那種沉醉於語文教學的情懷!

豪邁、憂思、凜然……我從他的文章中讀到了多種情緒。我猜想他是一個多情的人,更是一個深情的人。因為多情,他才會被那麼多風流騷客所感動;因為深情,訴諸筆端的文字才會那麼優美而低回。

行萬裏路,收獲了書中不曾有的現場感。四川眉山,我仿佛能看到他如何按捺內心的悸動,撲入蘇東坡故裏的喜悅;陝西韓城,我似乎能想到他抿著嘴角,帶著內心隱隱的灼痛,向司馬公不屈的靈魂深深一拜;安徽滁州,我就像跟在他身後的影子,也醉在了歐陽修那方青山綠水掩映中的醉翁亭……

怎麼辦呢?寫到這裏,竟有點坐立不安。我這顆奔走於紅塵而疲憊不堪的心,有太久沒有跟著李賀文老師陷入一種寧靜了。我期待讀到他更多的文章。想輕輕說一聲,李老師,請別放下您手中的筆。

2012年8月23日

(作者係中國教育報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