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行走(後記〉
校對完最後一行字,天色已近黃昏。橘黃的斜陽交織著暮色漸漸侵入長窗。在溫暖與寒冷的對抗融合中,黑暗一點一點地降臨這座臨海的城市。
冬曰裏,我們聽不到海的聲音,溫暖的曰子裏曾有略帶腥味的濕氣彌漫於整個城市空間,現在那些濕氣卻被西北來的冷風橫拒在遙遠的海麵上。隔窗望去,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裏有靜靜的殘雪,牆根下枯枝瑟瑟的薔薇,在街巷中來來去去的人們,放開眼,遠處的燕山隻是一個連綿的輪廓。因為雪的掩埋,因為有些生命的靜止狀態,這座城市便顯出一派寂寥。在這樣的寂寥中,人心也不免在某一瞬間變得沉靜和遲缺。
沉靜地整理這些散亂的文稿,從始自終我被一種淡淡的憂傷所環繞,這是那些文字中所散發出的氣息。寫它們的時候,我並沒有刻意地為之定下基調,獨立的每一篇都還算輕鬆,但是合集之後,這些文字便讓我沉重。我內心一直是渴望渲染亮色的,卻在不經意中為那亮色塗抹了一層抑鬱的色彩。現實中,我不是個抑鬱的人,平淡,隨和,甚至在朋友中還有點不加內斂的張揚。因此,這似有若無的色彩與氣息,使我得以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審視人生。對於外物的度量,我采取的視角也許失之偏頗^更多地注目於苦難,更多地牽強了人生。這樣的視角常常會將人心連累到悲觀,或者也能在悲觀中挖掘出快樂的根須,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我寫作時的初衷。
“風過薔薇”這個名字看似與內文毫不相關,她緣於北宋黃庭堅《清平樂》中的“因風吹過薔薇”。這是一首惜春尋春的詞,向黃鸝詢問春的去處,結果卻是“百囀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讓人不免悵然。黃以為春去了無蹤跡,我卻不以為然:春去了,紅的花,綠的草,帶著春的痕跡;風來了,水麵的縠紋,樹葉的鳴唱,帶著風的痕跡;日出了,披金的山野,五彩的雲霞,帶著太陽的痕跡……而人也許沒有自然的恒久與偉大,但行走的過程是近似的。《風過薔薇》就是我行走的留痕。因為我的凡俗,這些痕跡瑣屑無奇,平淡如水。但它是真實的,是一個普通人真實的腳印。
在這個多雪的季節裏,我常常在雪地上小心地行走,從單位到家,再從家到單位。即使小心,跌跟頭也避免不了。我歡喜漫天飛雪,而又不得不在意腳下堅冰的困擾^就像人生,快慰多有,但“不如意事常八九”。在厚重的陰霾中,陽光總會伺機掙脫出來,並且長時間地主宰天地。希望便是心底的陽光,是人生活的最大理由和最無可辯駁的論據。好在我一點點地認識到這些,因此行走才能愈加從容而自然。過去的歲月,如泛黃的日曆一頁頁掀開,點點滴滴地重現於心頭,並駐足於我的筆端,有些記下了,而更多的是被埋葬。記下的,並不是最有意義的,埋葬的,也並不是毫無價值的。記下與埋葬,全憑的是心境,是偶然。因此它是一本純情緒化的書,其中一些頗具理性的文章因為風格的不相宜而被我毫不吝惜地舍棄。
老子說:美之為美,斯惡矣。善之為善,斯不善矣。凡是人為的所謂美與善,一落入主觀的窠臼,便與美善相去甚遠了。道法自然,自然便為至美至善。我力求自然地行走,以便留下自然的印記,即使達不到大美大善,至少也是在行進的路途中。
平素總是忙於生計,因為計較得失而耽於喜怒,常常感到人生的種種不如意,卻忽略了幸福的真正含義和淵源。新年裏,朋友發一則短信息到我的手機上:所謂幸福,就是有一顆感恩的心,一個健康的身體,一份稱心的工作,一個深愛你的人,一些信任你的朋
友……假若幸福能夠用這些來界定,那麼我可以~來談論“幸福”這個看似簡單的詞。
擁有幸福,需要感謝。
感謝自然。
感謝生命。
感謝生活。
感謝愛我的和我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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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誌忠封麵設計高淸宇
風過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