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狼妻(1)(1 / 3)

一捕獸鐵夾夾死了大公狼

我們放置在小路上的捕獸鐵夾夾住了一隻大公狼。沉重的鐵杆正好砸在它的腦袋上,我們看見它時,它已經死了。我們把它拖回野外動物觀察站,將狼皮整張剝了下來。

入夜,我和強巴坐在用犛牛皮縫製的帳篷裏,點起一盞野豬油燈,喝著醇釅的青稞酒,天南海北地閑聊。

我在省動物研究所工作,專門從事動物行為學的研究,這次到高黎貢山來,就是想搜集有關這方麵的第一手資料,為撰寫博士論文做準備。強巴是當地的藏族獵手,是我雇來當向導的。

我們正聊得高興,突然,外麵傳來“————”的狼嚎聲,聲音高亢淒厲,讓人毛骨悚然。

“狼來了!”我緊張地叫了起來。“還遠著呢,它在五百米外的亂石溝裏,因為順風,所以聲音傳得遠。”強巴輕描淡寫地說。

狼嚎聲一陣緊似一陣,如泣如訴,叫魂哭喪,很不中聽。我說:“難怪有句成語叫鬼哭狼嚎,果然是世界上最難聽的一種聲音。”

“普通的狼嚎沒那麼刺耳。”強巴說,“這是一隻馬上就要產崽的母狼,公狼不在身邊,所以越叫越淒慘。”說著,他瞟了一眼晾在帳篷上的那張狼皮,不無同情地說:“它不知道它的老公已經死啦。唉,這隻母狼要倒黴了,它產下狼崽後,沒有公狼陪伴照顧,它和它的兒女是很難活下來的。”

強巴不愧是在山林裏闖蕩了三十多年的經驗豐富的獵人,不僅能聽懂不同的狼嚎聲,而且對狼的生活習性有很深的了解。

很多研究資料表明,分娩期和哺乳期的母狼,是無法像雌性貓科動物那樣,獨自完成產崽和養育後代的過程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貓科動物以埋伏奇襲為主要獵食方式,而犬科動物習慣長途追擊捕捉獵物;剛剛產下幼崽身體虛弱的母狼,沒有足夠的體力去遠距離奔襲獲得食物。因此,狼社會普遍實行的是單偶家庭製,公狼和母狼共同承擔養育後代的責任。

我又喝了滿滿一木碗青稞酒,耳酣臉熱之際,突然冒出一個怪念頭:如果我把大公狼的皮裹在身上,跑去找那隻即將分娩的母狼,會怎麼樣呢?冒名頂替成功的話,我就能走進狼窩,揭開狼的家庭生活的秘密,獲得極其珍貴的科學研究資料!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強巴。他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說:“這……這行得通嗎?它不是瞎眼狼,它……它一眼就能認出是真老公還是假老公的。”

“不會的。”我很自信地說,“狼主要是靠嗅覺來識別東西。動物行為學有一個著名論斷:哺乳類動物是用鼻子思想的。對狼來說,鼻子聞到的比眼睛看到的重要得多,也真實得多。我身材瘦小,和一隻大公狼也差不了多少,我裹著公狼皮,渾身都是它所熟悉的公狼氣味,能騙過它的。”

“萬一它朝你撲來怎麼辦?”“我有這個。”我拍拍插在腰間防身用的左輪手槍,“對付一隻大肚子母狼,還不是小菜一碟?”

我從小就喜歡冒險,喜歡做別人沒做過的事。在青稞酒的助興下,我荒誕的念頭變成了一種無法抑製的渴望和衝動。

我把外衣外褲脫了,將還沒晾幹的狼皮胡亂縫了幾針,像穿連衣裙似的套在身上。時值初秋,在身上穿一件狼皮衣裳,冷暖還蠻合適的。

二我披著狼皮走進狼窩

烏雲遮月,山道一片漆黑。我提著一隻雞,作為“丈夫”饋贈妻子的禮物,循著狼嚎聲,朝前摸去。

走了約五百米,果真有一條亂石溝,怪石嶙峋,陰森恐怖。我一踏進石溝,近在咫尺的狼嚎聲戛然而止,四周靜得讓人心裏發慌。一股冷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肚子裏的酒全變成了冷汗。

我清醒過來,哎呀,我怎麼那麼愚蠢,揣著小命往狼窩裏鑽?哺乳類動物是用鼻子思想的,這話能當真嗎?說不定是哪個偽學者胡謅出來沽名釣譽的。母狼幹嗎非得用鼻子思想?難道它的眼睛就不能幫助它思考問題嗎?就算這個論斷是正確的,萬一它上呼吸道感染鼻子堵住了呢?

我越想越害怕,趁現在母狼還沒發現自己,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剛要轉身溜之大吉,突然,我前方七八米遠的一塊磐石背後,出現兩點綠光,閃閃熒熒,就像亂墳崗上的磷火。

現在,想不幹也不行了。我渾身觳觫,學著狼的模樣,趴在地上,暗中拔出手槍,上了頂膛火,為自己壯膽。

“——”傳來一聲悠悠長長的嗥叫,微型燈籠似的兩點綠光飄也似的向我靠近。

月亮從兩塊烏雲間的空隙裏露出來,借著短暫的光亮,我看見,這是一隻高大健壯的黑母狼,唇吻很長,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它腆著大肚子,一麵緩慢地朝我走來,一麵抻長脖子,抖動尖尖的耳廓,聳動發亮的鼻吻,做出一副嗅聞狀。它這是在驗明正身呢!

我的一顆心陡地懸吊起來。我身上除了公狼的氣味,還有人的氣味和酒的氣味,我擔心它會聞出蹊蹺,聞破秘密,聞出我是殺害它真正丈夫的凶手。這樣的話,它不同我拚命才怪呢。

我食指扣住扳機,槍口對準它的腦袋,但沒舍得打。一篇精彩的博士論文比一次普通狩獵重要多了。不到最後關頭我不能放棄努力。我打定主意,要是它走到離我三步遠的地方還不停步,我就隻好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