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張桌子十一個顧客的錢沒有收,媽的,四百多塊錢就這麼不見了。
嬴縱還沒搞清楚身在何處,神智恢複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記掛著那幾百元大鈔。
意識中殘留的那個碩大的拳頭漸漸消去,周身酸痛和頭大如鬥的感覺才開始慢慢傳來。想呻吟一下減輕點痛苦,可是嘴裏卻是一片麻木,腦袋沉重得象被一塊巨石死死地壓住,下意識地翻身的動作不知道牽動了哪裏,一陣刺痛讓嬴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但是嘴無法張開,冷氣就從鼻孔中貫入,卻讓鼻梁上的巨痛加劇,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
於是感覺又轉向雙眼處腫脹的疼痛感。
疼痛是讓人清醒的最好辦法,當然,如果過於劇烈的疼痛,卻會讓人出於自我保護而陷入昏迷。
此刻和疼痛還不算難以承受,所以在讓嬴縱清醒時,疼痛也令嬴縱開始恢複對身體的控製。
慢慢睜開雙眼,刺目的光線從窗外正射到眼睛上,眯了好一會兒,嬴縱才適應了室內的強光,隻是視線中一片模糊,隻能依稀看到雪白的牆壁和旁邊床上床邊兩個人影在晃動,晃動的人影有好幾道重影。
刺鼻的來蘇味、濃鬱的藥味、床單上的洗衣粉氣味、女人身上的劣質香水味、煙味、汗味、腳臭味……
嬴縱兩眼昏花看不清周圍的環境,酸痛得讓他想哭的鼻子卻居然嗅出了好幾十種不同的味道,每一種氣味都額外清晰,仿佛散發出各種氣息的物品和人都在麵前。
什麼時候嗅覺變得這麼厲害了,嬴縱有些納悶,在鐵板燒架子前每天十個小時以上的煙熏火燎,已經好久沒有如此清晰地聞到過除了油煙味之外的其他味道了。
雖然眼睛看不清身邊的景象,但是躲不躲不開的消毒水味道和藥味,還是讓嬴縱判斷出他現在是躲在醫院中。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氣味的提示,都能想象得到,在象沙袋一樣挨了一頓重捶之後,不是躺在醫院還會躺在哪裏,亂得象狗窩一樣的出租屋可沒有這麼豐富的氣味,何況便宜到才四百多塊錢一個月租金的儲藏間改成的小屋,大白天都要開燈才看得見,又哪來這麼強烈的光線。
出租房是包水包電的,房東可舍不得用太亮的燈泡,反正這些租房客都是早出晚歸,回來就是上床睡覺,對光線也沒太高的要求。
“醒了?”
好聽的渾厚男低音在耳邊響起,聲音的主人象是感冒了,鼻音很濃,但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到大學就從沒分開過的交情,嬴縱還是聽出了是發小趙廣全的聲音。
嬴縱和趙廣全兩人都是縣城裏鐵工廠的職工子女,兩人從小到上大學以前是同住在鐵工廠家屬大院內的鄰居,趙廣全比嬴縱隻大了不到一歲,卻一直象個寬厚的兄長一樣照顧著嬴縱。
小學時,嬴縱的父母因為一次意外雙雙喪生,留下十歲的嬴縱獨自生存。本來廠裏應該有一筆賠償,但是嬴縱的父母是在下班後出去幹私活出了意外死亡的,所以一分錢也沒拿到,還是因為嬴縱屬於未成年,父母雙方又沒有親戚,廠方才出於人道負擔起他的生活費和學費,並讓他仍然住在父母曾住過的那鴿子籠一樣的職工宿舍中。
父母雙亡又沒有親戚的小孩,總是特別的敏感,不過趙廣全給嬴縱的印象是不管做事還是說話,都從沒讓嬴縱覺得有被人可憐和照顧的感覺,所以對嬴縱來講,趙廣全就象他的親人一樣。
“哥,我眼睛怎麼了,看不清東西”,聽到趙廣全的聲音,嬴縱安心了許多,打小,嬴縱就隻在趙廣全麵前表現過軟弱的一麵。
替嬴縱擦了擦額頭上因疼痛而滲出的汗,趙廣全有些埋怨地低聲說:“都被人打成大熊貓了,醫生說過兩天才能恢複,還算你運氣好,視力沒受什麼影響”。
“你昨天怎麼那麼衝動?”趙廣全走到外麵使勁擤了擤鼻涕,才又走回來坐在床邊,問嬴縱。
“哥,你感冒了?”嬴縱不想提起昨天的事,將話題岔開。
趙廣全不理會嬴縱轉移話題的想法,繼續問:“到底怎麼回事?連哥都不願告訴?”
嬴縱還是沒有吭聲。
“你呀,從小就好強,象頭強牛一樣,算了,你不想說,哥也不勉強你,不過一會兒派出所要來錄口供,你最好還是實話實說,看能不能抓到打你的人。你的東西我替你收回家了,我到點要上班了,你好好休息,下班我再來看你”,趙廣全窸窸窣窣地象在整理床邊木櫃上的東西,嬴縱聞到有麵包、礦泉水和方便麵的味道。
“我上班去了,中午你沒醒,就沒給你帶吃的,晚上再讓你嫂子熬點粥來。櫃子上有麵包和方便麵,還有礦泉水,你要餓了,就叫護士幫你一下,我給護士長打了招呼,她們會照顧你”,趙廣全邊說邊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