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
接連下了好幾天,雨後的天空,像洗過一樣的明淨。
弦月鉤掛,院子裏飄來陣陣安神的熏香,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幽靜而清遠。
雖已是春天,依舊寒意清冷,淡淡桂花酒的清香彌漫著,披著玄色鬥篷,夢瑤凝望著那彎冷月。
三年了,她呆在那冰冷的寒潭中,已經三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就魂飛魄散了,終究是怨難平啊。
當年她費盡心計離開望月樓,以為從此是鳥翔於空,魚躍於海,萬般逍遙皆由自己。
誰知一語成讖,費盡心力得到的不過是成空的誓言,和一縷不得解脫的淒冷幽魂。
“誰?是誰在那兒?”一聲喝斥,燈籠中的燭火忽明忽滅,秦氏卻無一絲懼意。
“是我,秦嬸子費心了,這麼晚還來巡院子。”夢瑤淡漠的聲音響起,似這冷夜中的寒露。
“這事雖然繁瑣了些,可要不經常看管著,那些婆子會鬧得不成樣子去了。”
“嬸子說得是,雖然是些小事,但還是要經常巡看著,方才不會亂了規矩。”
“四小姐,夜深了寒氣重,還是早些歇息吧。東院早已經歇下了,西院也已經熄燈了,這院子裏的婆子大多喝高了打盹兒了,怕是有事吵醒了她們,又得一番鬧騰了,你還是早點回屋吧。”
平靜低啞的聲音,將各個院子裏的情況說了一番,淡然的恭敬中,沒有半分討好之意。
“知道了,我瞧這月色尚好,就出來走走,想來嬸子忙了一天也勞乏了,回去歇下吧。”
“小姐的病才好,該多注意些才是,老婦就先退下了。”昏黃的燈光照著人影,越行越遠。
如果一件東西太容易被得到,就很難被珍惜,看著那遠去的燈火,夢瑤心裏泛起一陣冷笑。
而要想抓住那些難以企及的東西,就得付出數倍的忍耐和不懈的努力,有的甚至要以命為賭注。
她倒想看看這秦氏能忍到何時,越是裝得若無其事,一副事不幹己的的樣子,這秦氏應該很擔心才是。
可看秦氏的樣子,波瀾不驚,不知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還是本來就是這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不過她要是真的無所求,上次秦氏也就不會挑那尊玉佛了,還和她說那句話了。
更不會明明在這深夜看見了她,明明聞到酒香味兒,卻一點也不聲張,反而好心的告訴她各院的情。
其實,這是在暗示她夜深人靜,沒人會看到她的失態,而她秦氏瞧見了,卻是不會說的。
看來這次的試探,秦氏又過關了,可還不是時候,這步棋不能輕易下了,不然可就枉費她的心思了。
想得到好的東西,就得忍耐和等待,同樣的道理,如果一個人願意付出更多的心思和忍耐,那麼她所求的也不是一般的東西了。如此說來,秦氏所求的又會是什麼?這倒是讓幽幽有些好奇。
袖子裏的玉質的酒壺漸漸變冷了,抬手頭一仰,清冽的桂花酒落入喉間,夢瑤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回到屋裏時,繡兒早就已經睡下了,屋內的香味散得差不多了,往香爐內撒上些新的香料。
撤下玄色的鬥篷,裏麵卻是一身男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夢瑤搖頭苦笑了一番。
夜已經很深了,可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手中的圖紙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擾亂了她的想法。
圖紙和這身男裝,是她在於夢瑤那些衣服箱子裏找到了,看起來平常的箱子底下竟有暗層。
當看到這些東西是,幽幽心裏暗想,這於夢瑤是否真的如外表一般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