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公交車行駛在下著雨的繁華市裏, 所經之處卷起一片水花。
雨水正淅瀝瀝地打在了車窗上, 透明的小水珠逐漸凝聚, 等到附著力承受不了重量後便開始往下掉, 在透明的窗麵上形成一道道拉長的水痕, 像是正在下一場流星雨似地, 最後又隱沒在天際線似的窗子底下。
此時窗外天空灰暗, 遠處的灰雲烏壓壓地朝市中心蓋過來,炎熱了許多天的C市突然迎來一場大雨,雨水下了之後, 蒸騰的暑氣翻卷著向上浮升,能清楚地看見路麵縈繞的一層薄霧。即便待在車內,卻依稀能感受到車外的悶熱潮濕, 令人的心情不免愈發低落了起來。
公交車內隻有不過十來名乘客, 大多安靜地閉眼休息或是專注地看著手裏的手機,聞不到一點人聲, 唯有公交車的老舊引擎運轉時所發出的轟隆聲。
車內最後一排的右邊角落坐了個不起眼的女人, 她一身黑衣黑褲, 腳下則踏了雙略微泛黃的白色球鞋。
此時她正呆呆地看著窗外跑馬燈似的街景發愣, 一頭蓬鬆的長發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肩膀處, 厚重的瀏海底下是一副極厚的近視眼鏡, 眼鏡後頭那一雙圓潤的黑眸毫無光采,就像是人偶的眼睛似地,黑沉沉一片, 找不到一絲生氣。
由於不常踏出室外的緣故,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個常年久病在床的病患一般,麵上一絲紅潤也見不得。這樣一個毫無生氣的女人即便放在了繁華的街道上,也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她就像是一縷不屬於這世上的遊魂似地,隻能待在陰暗的角落,成為了邊緣處的一員。
就在她發著愣的同時,公交車忽然停下,已然到達了她的目的地,車門逐漸打開,她卻尚未回神,直到公交車司機的喊叫聲傳來,她才像是驀地清醒似地,有些跌跌撞撞的朝車門小跑而去,下車前朝司機道了聲謝,卻隻換來對方冷冷的一瞥。
她沒有帶傘,下了車後雨水便迫不及帶地落滿了她的頭頂與肩上,逼得她不得不小跑著跑進了街旁的店門外躲雨,她有些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過了一會才選中了目標朝目標而去,隻見她一路淋著雨小跑至一家裝潢古樸的餐廳門口停下。
門外正站了個撐著黑傘的男人,她認得他,那是她初中時班上一個頗為調皮好動的男同學,於是她緩步走到那人麵前,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下,有些尷尬地抬手揮了揮:“呃……嗨。”
對方愣了一下,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她是誰,還沒有等他詢問,她已先一步道:“呃……我是溫一陽。”
聞言,男人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似地,瞇起眼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正站在他麵前的女人。
女人一身尋常的黑色T恤配黑褲,版型稍稍有些大,卻仍然掩蓋不了她略為臃腫的身材,蓬鬆的長發被雨淋過後顯得愈發亂糟糟,蒼白的臉上載著一副厚重的圓眼鏡,看得出近視極深,她毫無血色的唇上此時正掛著一絲尷尬的笑,整張臉被那抹笑拉扯得極為僵硬。
雖然變化極大,可男人卻還是依稀從她的眉眼中瞧見了當年那個溫一陽的影子,他瞇起眼有些不確定地道:“你……真的是溫一陽?”真的不是溫一陽的妹妹還姐姐嗎……
溫一陽僵硬地笑著,道:“我是溫一陽沒錯,好久不見啊方禹。”
聽見對方正確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後,男人眉頭一跳,終於有些挫敗的承認了她是溫一陽,他扯了扯唇角,幹道:“嗬嗬……你變了蠻多的嘛!都快認不出來了!”
豈止認不出來,簡直判若兩人了!
溫一陽聞言幹笑了幾聲,沒有接話。
方禹見狀趕緊朝身後的餐廳比了比,“快進去吧,在二樓205包廂,大半同學都到了,就留了我一個在門外指路。”
溫一陽點點頭,緩緩地走進了餐廳裏。
身後的方禹瞧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唏噓,都說歲月是一把刀,果然沒錯啊!這曾經的北心初中女神都變成了個邋遢小胖妹了啊!他還能相信什麼!
溫一陽照著方禹說的來到了二樓的205包廂前,還未推開門,就已依稀聽見了裏頭傳來的笑鬧聲,她垂著頭站在門外,心髒跳得飛快,麵上卻有些無精打采。
出發前她就一直在想,此時的她和初中時差異那麼大,她的同學和老朋友還會認得她嗎?經過方才方禹那一遭,她苦笑一聲,得到了答案。
原來是認不得啊……
正發著愣時,包廂的門突然從裏頭被打開,溫一陽猛然抬頭一看,卻見是她從初中到現在的閨蜜兼損友白晴花,白晴花一見了她便雙眼發亮,興奮地道:“陽陽你來了啊!”又轉頭朝包廂內吼道:“同學們,咱們一陽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