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三月,豫東大地春寒料峭,歸德府城頭廝殺的勁頭在晌午的日頭下消磨殆盡。
闖字大矗下攏聚數百精騎,大氈帽漢子皺眉瞅著潮水般退下來的紅眼饑兵,大隊哨騎遊弋監督彈壓潰兵和待命衝鋒的第四波萬人隊,饑兵們狂熱的等候拿下城美美吃一頓,連番敗仗的糧草消耗吃不住呢。
麵對垂頭喪氣的幾個領營大將,冷靜道:“傳令四門主攻營寨打造木排佯作渡湖,後寨撈魚造飯,加緊打造拋石機趁夜襲擾,探子營策應奪取城門。”
南城樓瞅著各垛口下癱倒的也分不清死活,督戰隊的鞭子正在四處鞭笞也沒用處,隻能咬牙傳令:“各隊瞭望哨不得鬆懈,餘眾輪班開飯,鎮撫使督促衛所及民壯督戰隊彈壓騷亂。”
野道士趙鬥杵著長槍疲憊的順著垛口滑下身子,滴血槍尖的亮光遠遠的晃了晃氈帽人的眼睛。
瞧著一早補充的幾個百人隊民壯幾近折損完逑,炮灰肉搏攻防足見慘烈。
懶得打量闖營的動作,這會城頭的陰招冷刀子可是防不勝防。
殘存的街痞混子們四處嘮嗑拉關係,時不時不滿的揮手打散濃鬱嗆人的旱煙雲霧,那可是精悍鏢師護院護著的混戰功大家子弟。
野道士趙鬥摸了摸口袋裏的紙卷煙沒動,方才有兄弟故意闖過去打翻煙草盒,少不得賠了好幾盒參雜烏香膏末的煙草,到時候可就有好戲看嘍。
“****的粥湯搶不到,雜糧饅頭糙米飯更見不著,那說好的鹽菜例銀呢,老子還指望著去窯子逛一遭呢。“
“活下來的兄弟可都算百戰餘生,等著下一波補充民壯上來,混個伍長總旗當當,往後投軍都有譜了。”
“闖賊玩的可是戲文裏說的車輪戰,想要熬死咱呢。瞧那田百戶的叫花子兵就是一群飯桶廢物,憑啥輪咱吃剩飯殘羹,爺們是來拚命的,不是來送命的。”
“要不咱也應募當個家丁去,南門幾個百戶可都開出價碼要人手呢,至少能吃飽呢。”
“拉倒吧,城裏不乏流賊探子刺殺鄉宦老爺,投名狀就得擋刀子,當狗腿子就算了。咱鄉裏鄉親的,八爺那一關不好過,還是跟著小道爺混吧。”
野道士心說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挑事刺探這些活死人的心態也算街痞們夠膽了,城頭嘩變造反的說法都是一日數驚了。
瞧那衛軍巡哨督戰甲隊無視四處搭訕街痞混子,心說千戶府的家業還得街坊豪傑捧場呢,商會的刀客督戰隊瞧不上窮酸的衛軍,對於民壯的刺頭還真是不在乎,不過官民有別,各自管束軍痞街痞。
牆下響起開飯鑼聲,挑飯的火頭民壯後跟著抬屍隊及搬運城防輜重的民壯,甬道上一時間吆喝咋呼連連。
府屬驛站總鋪的李老二掛著陳舊的泡釘皮甲,帶著一群鋪兵在馬麵棚子安放飯桶湯桶。
老油條的街痞冷笑道:“小爺,聽說今個補充民壯為鹽菜例銀差點在草料場火並,這由頭還得按在咱身上。也不想那總社收集錢糧得多少人經手,用來犒賞的豬羊雞鴨要不是送那些老爺宵夜就是倒販出去,哪輪得到咱吃。瞧那田家抱大腿拉著沈家又來搶飯桶倒販了,後麵還有一溜大家子弟捧場呢。”
果真是沈氏的家丁隊吆喝著殘存的田百戶家丁挑揀搬走大筐饅頭大桶葷菜,後麵的大群護院家丁揮舞鞭子亂抽打圍攏上來的餓死鬼。
瞅了幾眼竇老八跟李老二閑談,吐口唾沫道:“咱的民壯炮頭總爺是本府商會刀客把頭竇八爺,平素也頗為關照咱街坊,比那陝山那票外來戶強多了。可惜各百戶折損就強拉民壯充數,坑商會刀客隊死戰還得連帶咱爺們拚命,往日沒把這些****的二世祖弄死,現在受掣肘,老話說慈不掌兵可真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