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中國有喜有憂。於汪秋燕來說,這一年她終於享受了天倫之樂,再無遺憾。
兒子在八月底九月底帶著孩子回來看她,四歲的孫子六個月的孫女,白胖粉***聲奶氣的喊奶奶,心酥了,熔掉一塊,和進短短的十天幸福時光裏。
兒媳婦小雅是兒子初中同學,這麼多年一直都客客氣氣地對待自己,汪秋燕這輩子沒有被幾個人當回事兒,這兒媳婦卻對她一直很客氣。哪怕是為著兒子的麵子小雅假裝的,她也是知足的。
兒子媳婦在米國加州,和親家生活。回一趟萬水千山,不容易。這是汪秋燕第一次見孫子孫女,也是看的最後一眼。兒子一家回去了,她的魂也跟著走了,心也頹頹的,掉稱的厲害。
那天下雨,淩晨三點多,她到了自己的路段打掃,暈過去被工友送進醫院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23歲時被汪建國打瘸的左腿,再次摔斷了,肝癌晚期,醫生叫通知家屬準備後事。
汪秋燕沒有給兒子電話,費不費錢的另說,她挺喜歡現在的病,離解脫近了。
棄嬰的她,被汪母抱進家,沒吃過一口奶,米糊糊養大。養母強勢,打罵聲中,汪秋燕膽兒怯怯,稍有遲緩,劈頭劈腦打的體無完膚。
時間久了,造成汪秋燕一直不敢反抗一直被虐打,到兒子被汪建國打暈,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慢慢地,偷偷地,顫顫地鍛煉自己,從翻垃圾堆撿破爛賣錢給兒子閨女買小糖吃,到半夜公廁掏糞挑到郊區賣給農民,給人伺候癱瘓不能控製大小便的老太太。
汪秋燕不覺得苦啊委屈啊,隻要離開那個令她母子三人窒息,恐懼的稱之為家的地方,她隻感覺到天藍水清。
好容易熬死了汪建國母子,房子被大小姑子瓜分,汪秋燕就帶著兩孩子居委會樓梯間度過三個暖意洋洋的春節。
第四年老房子坍塌,派出所居委會大媽一齊出動,終於在菜地角落幫他爭取到50幾個平方的地皮。
東家湊磚西家給瓦的,再滿城找人不要的門窗床板,兒子博文不要臉般的給同學代寫作業賺錢,這年春節的餃子是在自己家的房子裏煮熟的,從來沒有過的香。
順心日子才過了幾個年頭啊,十二歲的小慧因大姑子家的那不學好小子,被至親騙去廢棄倉庫,生生的給人禍害了。
花一樣的年紀一夕之間就枯萎了。孩子性子烈,幾天後一把火把自己和那三個混蛋都困在了出事倉庫。三個都救出來了,小慧不瞑目啊。
汪秋燕的眼淚在那時流幹了,眼病估摸也是那時加深的。纏綿病榻一年多。
博文的好大家看在眼裏,可是寒門子弟再加單親家庭的生活是不易的。一罐子鹹菜吃一周,竟是油都不舍得放。汪秋燕心疼之餘,二次為母則強,每天三點起來掃地,一掃十五年。
博文上高中了,博文上大學了,博文想和小雅一起留學了,博文要和小雅結婚了,親家對博文好,博文跟著親家定居美國對博文好,博文工作上順利,博文夫妻恩愛,博文子女雙全。博文……
汪秋燕眼角皺紋深褐,她49歲的人生太多艱辛。現在博文安好她就放心。
太累了!
想好好的,沒有牽掛惦念的為自己做個夢:沒有打罵,沒有恐懼,沒有暴力,春天花開,夏天瓜熟,秋天收菜,冬天貼膘的美境。
……
汪秋燕覺得人死了就是這樣的吧:如扁舟一葉置身於水中,晃蕩起伏,隱隱的壓縮感,和傳說中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麵來拉不是一回事。
汪秋燕挺享受這種感覺,溫暖的水包裹著自己,周遭環境像是被特意保護過,安詳寧靜的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心跳?心跳。心跳!汪秋燕不鎮定了:“我不是死了麼?!我咋還有心跳?”手摸向左胸,怦然跳著。“我沒有死嗎?我在哪裏?”
汪秋燕迷茫中開始探索,肚子上粗粗的臍帶牽引著胎盤,“我這是在我媽媽肚子裏麼?!為啥啊”
為啥?因為,汪秋燕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