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變得有些模糊,許微瀾感覺對方冰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

低低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讓沒有做過的人來教我……不如,我教他們。”

“你……”

這是和她朝夕相處的男人?那個能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家夥?那個……隨時笑得意氣風揚,帶著些許焉壞的沈舟?

“我殺過人。”他在她耳邊低語,可同時一眨不眨地看著許微瀾的反應:“多得數不清,你覺得……誰才是殺手?”

寒意上湧,沈舟說這話的時候,手指放在她頸部動脈上。

隔著一層薄薄細膩的皮膚,他甚至能感覺下邊脆弱的跳動,一下一下,越來越快。

手慢慢收回,沈舟在她發愣的檔口扯了下嘴角,仿佛是自嘲的笑。繼而手一撐離開她身上。

光線頓時明亮,許微瀾盯了會吊燈再放眼過去,這家夥正抱著胳膊笑得一臉促狹:“怎樣,殺手?”

假的?

——“我殺過人,多得數不清。”

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森然而寥落,卻不像是假的。

一隻手在眼前晃,沈舟歪頭笑:“不是吧,膽子這麼小,還沒回魂呢?”

“你……”她頓了頓,終究還是沒問出去。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隱私,許微瀾不去碰,但心底也有些害怕去碰。

因為……自己可能潛意識裏還是接受不了,一個殺過很多人的家夥,和自己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甚至朝夕相處。

可是劍客怎麼會沒做過這些?

隻是以前是不願意往這方麵想。

許微瀾抿了抿嘴角改口:“算了,今天有些晚。你……把這些拿著看看吧,順帶著那份協議。”

沈舟看著她上樓,卻沒有跟上去。

許微瀾在樓梯口頓住,見他一個人興趣缺缺地抱著那份東西看,末了抬眼望過來,她轉身砰地把門關上。

她坐在床上想冷靜冷靜,可總覺得隔壁也有一股寒氣。她快步走去拉開衣帽間的門,才知道源頭是背後的保險箱。

那裏鎖著他的那把泛著寒氣的劍。

究竟……哪一麵才是真實的他?許微瀾抱著胳膊坐床上想了半天,又在浴缸裏泡著想了好一會,最後躺著想睡又睡不著。

最後一個鯉魚打挺拍腦門,懊惱不已。

已經是過去的事,她為什麼這麼耿耿於懷?沈舟隻要在這裏不做違法亂紀的事,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重新的開始?

原來之前繞在心底讓自己坐立難安的竟然是淡淡的負罪感,許微瀾裹著睡衣出去,客廳下的燈已經全暗。

她躡手躡腳跑盡頭的客居室看,床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人。

許微瀾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往樓下走。借著淡淡的壁燈,她看見沙發上蜷起的影子。

沈舟麵向裏邊蜷著,身上沒蓋東西,也不知睡著沒睡著。

明明已經默認讓他上樓睡了,可這家夥今晚卻又跑回沙發,不知道是怕她會害怕還是會生氣。大大的個子蜷在裏麵,倔強孤獨中,她甚至還覺得有些小委屈。

許微瀾把抱枕被展開輕輕搭在沈舟身上。

男人沒有動,他肯定醒著,這家夥這麼警覺怎麼可能沒醒。許微瀾摸了摸他的頭發,手卻在黑暗中被人握住。

“……怕我嗎。”沈舟的聲音有些低,明顯沒有睡著。

她沉默了下:“不怕。”

“別怕我。”男人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邊。夜很黑,許微瀾看不清楚沈舟,可他卻能看清她。他在暗處看著她的眼,觀測她的表情。

“你不允許的事,我不會做。”

許微瀾心底微動,這一句宛如承諾的話讓所有的害怕和疑慮全部消散。她半跪在地,有一處忽然很柔軟:“我信你。”

沈舟咧嘴,嘴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間擦過她的指腹,引得許微瀾半個胳膊都麻了。

她猛地收手,臉頰微紅:“太晚了,睡吧,雖然你拿捏得……很好,但最好明天還是跟我去公司一趟,表演課的老師再給你說說注意事項。”

沈舟翻過身,悶悶地一句話都不說了。

真像個毛孩子。許微瀾忍不住笑,可自己偏偏沒想到,正因為這宛如承諾的一句話,害得沈舟差點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