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曆史博物館
四十年前那個炎熱早晨的霧像腐爛的棺材被撬開。
死,作為一個問題,不再是現實問題,而是曆史問題。
那個稻草人,仍是個精力充沛的人,麻雀的消失成為一種遺憾。
當靈魂在硬邦邦的田埂上等待,兒子們在稻田裏繼續揮鐮裸露的泥土,硬得像石頭;太陽睡著後,記憶仍是金黃色的:
在被禾葉、稻芒割過和刺過的地方抓癢給下一個時代留下道道紅痕老人們假裝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年輕人假裝從不留戀生活。
2005’1.22
王敖聖歌我蜜蜂般看著花瓣,蜜蜂花一樣忽閃著眼睛,我想我們是三位一體。天父降臨在,搖籃裏與造化小兒齊奏著大呼雷^誰給他們唱出那一段催眠曲,誰就是短暫的救世主。
秋頌陶醉的水手上岸,登上新築的蟻山就像左右搖晃的零,望洋興歎著,遠方的花神被獅子色的田野,燒成一道煙,他招手,那是人與神的短暫交流;美麗的小湖,被黃葉壓住的山,彈出一位月牙般的建築工,那不是他的幻覺,也並非他的鬼魂,他們瞬間對稱,而崩潰前進的,白象般的流雲轉動著花神方向盤一樣的下巴,繚繞他們視野中起伏的樹冠;當飛機撞倒蟻山,水手緩緩地升空走上新的彼岸,像一個沙灘上的小孩兒,有時悲傷細長羊叫著變成長頸鹿一樣倒地,他招手,就像跌落的建築工站在頭部燒焦的花神麵前,他置身遙遠的田野,“詩是毀滅性的力量。”
觀音床下發出的,草地上牛打瞌睡的,像遙遠的洗衣機轉動的聲音,它們在哪裏一^某個深處,我一個接一個地,玩著類似菩薩的玩具,就像一個築巢者,擺弄鬆果在洗衣機的內部,誤以為那是宇宙中心的人驚奇地看著哥白尼,他越來越純淨,像個巨人揮舞裝衣服的大筐,後來我拍打著他摩托車的後座,沿途觀看萬千山水,慢慢蒸餾上天,我也看到無數雙眼睛,是地球上最美的水果,它們眨動的聲音,用驚嚇引導我,捕捉著暗夜中彩翅的儀仗隊,記憶中樹生的小菩薩們,嬉笑著把鬆果拋下我騎在牛背上,還是我穿著一雙牛皮鞋,左右無人床下躺著赤裸的,喘息著波紋的傾聽者,我的手指有如唱針身後的冰箱,是冰冷的帶著薄荷味兒的,打開以後通往幽深世界的電話亭,往裏看,會有牛眼雛菊為你閃爍霧遮住了城市的水泥麵孔和充電眼睛。虛幻的夜晚降臨。
比耳光更響亮的腳步聲傳來,但沒有人感到疼痛。
大霧使我想到另一個城市,以及你在其中幽靈般的遊蕩。
在倫敦,你的貧困和人們的思想相等,像一個人在四麵來風中隨手摘下帽子時露出的禿頂。
而所有的人從你身旁經過,
一個個仿佛災年的農民,有著顆粒無收的土氣。
一座城經過一場霧就會消失,而一個幽靈卻因此變得真實。
你讓人們注目迅猛襲來的霧,
一座城的消滅,以及幽靈腳步的去向。你行走有如俄爾甫斯彈奏著豎琴,並不知道圍在身邊的全是聾子。
霧中的方向無法辨認,人們讓你替代他們行走,自己卻聽從女妖歌聲的誘惑奔向古拉格和牛棚。
需要多久才能從霧中走出啊,即使你的雙腿突然化為道路。
孤獨者被人群族擁仍是孤獨的,天空在你的頭頂消失。
拯救是徒勞,人們對鎖鏈的愛甚至超過了你對自由的渴望。
奴隸們夢想著更換主子,從國王到領袖,從利劍到紙幣。
你的腳印早已被運鈔車碾平,除去留在大英圖書館的可疑的足跡。你不會在意。隔世的烏鴉飛來,叫聲被高音喇叭的大嘴吞沒。
這使我想到你在倫敦的身影多麼單薄,僅一團霧就可以抹掉。
謝湘南拿去把我的節日拿去把我拿去把每一寸皮膚上的高潮拿去把我拿去把蛋青拿去把蛋黃也拿去把紅彤彤的睾丸把雄雞的歌唱也都拿去把東拿去把西也拿去把破碎的蛋殼都拿去把你長在我身上的鱗片統統拿去把你拿去把你的左邊拿去把你的右邊也拿去把你的上嘴唇和下嘴唇同時拿去把破碎拿去你是一個完整裸體,人類的幼年而我隻裸出了世界的猩紅多毛打鼾放屁掉眼屎長齲齒耳朵裏藏著毒蜘蛛遮遮掩掩盜版著羞恥把我拿去把蜘蛛拿去把毒和毒的恐懼拿去把羞恥的盜版拿去什麼都不剩把我拿去我在南極咳嗽種下肺片你在北極收割下沉的冰什麼都不剩把咳嗽的種子拿去把種下拿去把肺上的花朵和果實全部拿去什麼都不剩把冰拿去把收割拿去什麼都不剩把下沉也拿去水中沒有了月亮你中沒有了我把我拿去把毛發和牙齒拿去把纏繞和啃食拿去把接觸過你的手指一個個拿去什麼都不剩把我拿去燃燒的煤氣拿走了淚水滴答的聲音拿走了靈魂我不再尋找交歡的目標生活變成水龍頭現實每天會將我擰開水蒸氣從你的洗浴裏把我拿去什麼都不剩把我拿去血統論(長詩節選)
1.膳觴從愛說起,還是從恨說起生複製了生的公理死被定性為一種製度血加快了流速,靈魂裏的電流點亮了死城裏的路燈胸腔震撼,誰將一陣莫名的脾氣遺傳給懷念沒想到基因原來是個混球手誕生了手段,腳管轄了腳步脂肪裏長滿瑕疵,皮下組織一種叫情感的東西就要展翅飛翔就要到天外安家落戶小範圍的議論不著邊際言辭遠離了嘴,耳朵走神音量在耳朵邊緣被血腥滅口今天,原本殺人的左手變換成右手逃竄的右腳變換為左腳誰莫名其妙地發出了冷笑可以斷定,笑聲就是哭聲的原料可以斷定,走七步殺三人的傳奇將繼續演繹,生的陡峭難料死的格局已定血液的風氣正遭到殘酷整肅而一種叫思想的東西等待貧血的過客前來朝聖當我老了隻剩下對往昔濃濃的感懷手勢與生活相隔了這麼遠從翻山涉水,顛沛流離中我恍惚看見少年時代飄忽的身形!宿命在路的盡頭畫好了圓圈當我老了我置身在肉與骨頭之間,愛的熱情已逐一消退,我的印堂不再發紅革命與抗爭,希望與絕望理想中的烏有鄉,它們隻是黃昏天空的一縷青煙當我老了我張開嘴,想再讀一遍葉芝的天鵝我,抒情的靈魂已經枯槁聲音無法穿透夜晚的光線內心也如同一池清水微風掠過,也是波瀾不起當我老了我已失去幹預曆史的能力,捐款,救濟這些瑣碎的慈善小事清貧的詩人,與我擦肩而過我脫帽向他們致敬十八世紀的星空
四輪馬車揚起的煙塵,月光,星辰都如同一場夢幻當我老了我已習慣了妻子的嘮叨,氣候的冷暖爐膛的火越燃越旺我的軀體已接近那堆黑色的灰燼在我每天充滿焦慮的沉默中妻子還在忙裏忙外當我老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堆灰燼上的紅花它越長越大,紅得那麼眩目,耀眼。
軒轅軾軻告訴他們不要來了告訴他們還沒有來的就不要來了這裏的蘋果已經分完了蘋果樹上的枝幹和濃蔭也分完了樹根也被挖掘出來分完了種樹的土壤和水分也分完了陽光和空氣也分完了棲息在枝頭的鳥兒也分完了邀請你們前來的我也被拆得七零八散統統分完了是XX,總會XX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敬愛的班主任給我們上了第一堂課他說是XX總會XX的說的多好啊順理成章鏗鏘有力這句話就像火苗直竄進我們青春的血液裏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是玫瑰總會開花的是駿馬總會奔馳的是天才總會成材的是龍種總會登基的在熊熊的火焰中我們翻看典籍對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指指點點好像在說著以後的自己多少年過去了時間久遠得像隔了幾個世紀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養家糊口生兒育女再也沒有一個人對著我們喊是XX總會XX的這時我們常常想起我們的班主任和另一個付水東流的自己
二十年後的一天我們終於又相會了一起來參加班主任的葬禮我們躬腰駝背垂首肅立互相不忍對視金子已經變成了廢銅玫瑰已經變成了枯草駿馬巳經變成了病驢天才已經變成了蠢材龍種險些淪為了乞丐天才龍種們環屍而行目視著我們的班主任他緊閉著眼睛和嘴唇在火化前又給我們上了最後一課是活人總會死掉的楊典殺威棒饅頭、判官筆、槍和乳房廣場上有人在戳太陽的脊梁鯨魚噴水,鷂子翻身噫一一大雪時節風流忙揮毫潑墨有方圓把心一橫無短長鬼王雲:天下已無可讀之書詩人隻欠當頭一棒!
2009年冬冬郎①“一閃燈花墮”
康熙的手,在數學中計算出冬天北京的一次嘩變詞人無限,梅花快速變瘦針灸在骨頭縫裏滅門幽窗雨冷。冬郎,朕在南方又剛殺了十萬人讓幾個明朝孤鬼遺恨“德也狂生耳”
①冬郎,即清初著名詞人、書畫家納蘭性德小名。納蘭性德,原名成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為康熙朝權相納蘭明珠之子,精於騎射,文學,少年英才,官拜禦前一等侍衛。他的一生處在權力仕途的核心與對藝術、愛情和對自然山水追求的矛盾之中。其詞統稱"飲水詞"或"納蘭詞",王國維雲其是"北宋以來,一人而已”。梁啟超則雲“直追李主"。後其父明珠坐“朋黨罪"被抄家罷官,納蘭性德也遭牽連,三十一歲即以"寒疾”夭折。
在江山與愛情中騎著閃電,伴君不必如伴虎一隻香爐於抄家時突變成龍顏寫經銅鏡裏飲水折扇邊,史上無一個少年如此驚險“不是人間富貴花”
你別有根芽,獨立於大內月下不看肥馬看酥胸,笑談鐵甲飄零直追李後主偏霸小亭閑暇你隻感激東風、妻子與茶無所謂蟒袍中大海的疲倦“電急流光,天生薄命”
櫻桃在無聊中成為詩讖神秘的鴛鴦則活到了民國前冬郎,你寫下的畫屏、刀與斷碑還將殺生,並血濺3012年而你卻於春色中被錯劃為情癡,終日為心傅粉耽誤了興亡之臉
2008年9月北京曾剃頭①看相、洗腳、練字我從沒有一天間斷過一根辮子拖延了一個朝代一卷兵法,就藏在①即曾國塞。因殺人太多,綽號"曾剃頭”。特以此詩紀念9^11事件。
長指甲和蓋碗茶中啐,土匪我見得多了你就別跟我拍桌子嚇唬耗子了那一年,中國丟了一半我懂得了陰謀是一門藝術瞧,雨中的湘西多麼美:
“養活一團春意思撐起兩根窮骨頭”
不要相信中醫頭痛醫腳。不要相信鴉片戰爭就完全沒有一點好處書、蔬、魚、豬考、寶、早、掃飽不剃頭,餓不洗澡穿上馬蹄袖我也是漢族一天一日記,一月一家書而亂黨、騷貨與異教徒必需斬草除根,一個不留書生好殺,時勢使然也!
恐怖分子永遠不能理解真恐怖。拜上帝怎能理解拜孔丘?
這王那王……能大過大成至聖文宣王?一小撮長毛^還反了他們了!
務必流血千裏務必以儆效尤什麼?他們投降了?
哈!投降了也全他媽的給我宰了再用木刺、竹子和鐵絲一個個穿上沿官道兩排掛起來從湖南一直掛到貴州耶輸陀羅①
四十九年來我沒說過一個字―佛陀那天,帝國的太子突然回來了萬人空巷,看日月在他腦後長成三頭六臂密集的賤民都朝他的肉身叩拜而那肉身卻隻曾向我叩拜過我默念著:愛人……
眾生卻喊:如來
一棵樹像一把偉大的太陽傘為他遮住了尼泊爾的黑暗他胖了,俗了,雙下巴時常背疼,有些發福但依舊帶著我們戀愛時的笑那時他高大俊美、騎著馬、端著一碗羊奶有著古銅色皮膚和神聖的武功公元前596年夏天,每一個黃昏我們都在宮中一起讀著奧義書一起散步、瑜伽、洗澡、聽琴他包容、克製、深邃得有一點內疚還輕輕地撫摸著我微隆的小腹在喜馬拉雅內陸國群山的環繞下他是我一個人的大海
一棵樹像一把偉大的太陽傘①耶輸陀羅,佛妻。十六歲與其時尚未出家、身為迦比羅衛國太子的釋迦牟尼結婚,二人曾生一子,名羅喉羅。釋迦得道返回後,她曾因絕望於世尊的宗教之路而墜樓自殺,但傳說被佛陀之神通所救,即在她墜落的瞬間使大地變軟。她後來也剃度出家,成為阿羅漢,活到七十八歲。
為他遮住了尼泊爾的黑暗消瘦的悉達多曾嬪妃如雲以花為軍隊侵略過地水火風祖先、妖魔與古代的老虎獅、蛇、鹿、猿、鷹和一切細菌……無一不是他的本生,流轉中陰他掃蕩了眼耳鼻舌身意和物理時間也掃蕩了男根與母陰的苦楚但是,世尊,^我的丈夫!
你還有一種印度次大陸式特有的憂鬱除了我,全世界都看不見那是隻有殉情者才懂的危險那是我少女的鐵血波羅密那天,你回來了,精進勇猛坐騎大象,眉間多了一粒胭脂記你改名為佛——身後跟著門徒數千你在鹿野苑一次性就超度了全人類的龍與鬼還有與你同時的老子、拜火教、畢達哥拉斯你的哲學如沙,思想如雨你帶血的般若皮鞭一樣抽打著我並把往事鎖在一滴水中死去過去你、現在你、未來你都不再是我的那一個親愛的你你隻是無數個你的分身、卍和覺醒你隻是你被誤讀的十個名字大多數時間你都閉著眼睛在笑如一個睡著的胖子對世界充滿懷疑你的舌頭早巳不再進攻我的乳房宗教之火早已不需要我來添薪愛與罪皆被吹熄。唯有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啊……羅喉羅撲上去抱住你,吻你時我才看到:你突然睜開的瞳孔驚異地放射出一道神學的虹吸於是,我再次呼喊一一釋迦牟尼!
我呼喊薄伽梵、世間解、天人師……但你一個也沒聽,一個也沒答應你摸了一下孩子,徹底離開了於是——我終於從褸上跳了下去!
據說一切信仰你的,都是為了向上升起但我卻願為你墜人曼荼羅地獄核心骷髏山下數荒草舍利塔前吼斷腸一切神通都是虛無的偽善看吧,大地豈能變軟?!絕不!
曾記否,你,心猿意馬的一代空王豈能如一滴橫飛的精液犧牲於我子宮的法場?
一棵菩提樹像一把偉大的太陽傘為我們倆永遠遮住了尼泊爾的黑暗
2008年北京楊勇妖怪他說你是白骨精,你是妖怪很多人都像妖怪,像妖怪那樣笑像妖怪一樣活在內心的黑洞裏多年前,他是悟空赤足走在通往西天的大地上然而他隻是領先了一千年這些日子,不斷有人,不斷走上這條道路現在他像一個人,裝模作樣地談戀愛開始愛上一個人,後來愛上了妖怪妖怪比人更可愛,這令我很驚訝他是一隻猴子,我當然知道但他同時是一個人這令我更加驚奇走在往事的後麵走在往事的後麵,懷抱如水的心情我像一隻螳螂,蟬在往事的枝丫上喧嘩麻雀追趕陽光,仿佛陽光是它唯一的食物現在是夏天,綠葉比我們的感傷更多把往事剝開,掛在高高的樹頂風幹需要把時間泡進茶壺裏,需要背負雙手在月光下細細品嚐,並且拒絕低聲說出來還要剝開往事後麵的我,順便剝開身後的影子把一切灰色的事物放在院子裏曬到透明讓我們學會簡單的愛,簡單到每次合上眼,都會麵帶笑容與往事走在一條道路上,我不知道更喜歡記憶的哪個位置,哪種方式最適合我白天想起往事,往事中的味道,或者在黃昏和夜裏走在前麵,側麵,或者走在往事的後麵我知道往事終將老去,就像我,一天天走向暮年就像這夏天微笑著的葉子,總有一天埋進泥土裏遊離在西園^致石頭傍晚的餘暉又收服了一大片屋頂在滿是腳印的城市我們尋找著人的蹤跡
五碗大米飯令彼此溫暖之後,祖國被我們一再提及遠在天邊的血痕,映紅著臉除了吃飯,我們就是絕望拐過那個巷口,你聞到炭火烤焦脂肪的香味了嗎?
不能說我們對肉類沒有興趣你和我,以及這擁擠的街頭從來都隻是人民速寫:無頭之人在公園的林蔭道,無頭之人穿過兩個必亂的年份倒提的第三個,被悶在公文包裏如今還隻能聽到火紅的天邊,隱約傳來布匹撕裂的聲音無頭之人繼續穿過晦暗的林蔭道夕陽最後的血,噴在他碗大的傷口上光芒四溢,另一個角落塑料警察斜倚著失去性能力的樹用手,你就能摸到秋天的來臨無頭之人陷入對畫布背景的沉思脖子上的疤痕,漸漸由淺紅色轉為絳紫“不需用標語砍伐樹木,不需用熱情放火燒山!”
此刻,一片枯葉恰如時代輕輕飄落對於無頭之人,這巳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介詞,他信手拈來這麼一頂上層社會的鴨舌帽稍稍遮住,脖子上整個階級理性的黑洞籲馨籲 參籲魯鐮攀 籲籲攀籲現代西域詩草(組詩選二)
齋月這是你的月份這是為你而守的一個月有了這清涼的光陰我從昏睡中蘇醒遠隔千山萬水回到童年又見到了孩子般明淨的夜空又見到了曾經數下的星眸它們依舊是孩子閃動著幼時晶瑩的淚光東方天際黑色開始生出白色正如寂靜中傳來隱忍的呼喚那是神在天上的手記那是人在地上的密語為了你犧牲者青春的路落滿大紅的花瓣為了你我們仍將忍下古老的痛苦像羊群一樣散布像羊群一樣彙聚我想及遠方正入暮年的阿達、阿媽也想及犧牲者的路我為你們祈禱那條通向天涯的路啊走過一個遊子的思念和感動西域之上日月雙懸
21307.9
尋找崠泉朋友帶我去找米泉回民米泉一年前她嫁人烏魯木齊夫家的新名喚作米東新區遠在山東我就聽聞昌吉表舅家有女米泉花花的尕妹如米玲瓏如泉清純聽說婆家家教甚嚴不知米泉現在可好夜色四溢伴著心中陣陣的暮鼓我們去暗尋米泉坐上一輛小巴我們向北方冬天的深處駛去路途上我們打問著她的情況一位地下經書店的老板神色慌張隻遞給我們一本《穆罕麥斯》
說按圖索驥就可找到米泉我們來到市場人們說在這兒賣羊肉餛飩的她已收攤回家現在你是個荒唐的東西我們回頭
一個女人站在那裏同樣的問題那哀怨的女子輕輕回答來遲的阿哥你的尕妹已經遠去
200入10
黃昏西域你略顯驚恐的花眸在門口看到了什麼是探秘的長焦鏡頭還是鏡頭之外拐角處的那雙鷹眼你的生活仿佛懸在塞外的謎我們目睹過胡騰舞傳入大唐的笑靨龜茲飛天遺落世間的琵琶而生活裏最底層的憂傷是無花果樹上的花是異族美人身上廉價香水的香氣是黃昏老城一腔無法治愈的情義噢!還是一老城區的憂傷必被拆去、掩埋的憂傷嗬請讓路人采一朵帶去作鄉愁他在此處與彼處都是異族他迷失了故鄉與他鄉這小小的鄉愁就是他馬不停蹄的路上能夠投身的旅棧模仿女人讀了幾頁風景詩抹一把口紅,從此成為時裝我如花似玉,心急火燎向性別靠攏可人的手勢低垂、蒼涼我找你為了你的失蹤我將生存得野氣勃勃如果讓我繼續做這個夢任何男人來了我都開門我不喜歡拖泥帶水時間已經在牆上溫柔地哮喘我想自暴自棄是對你最好的答謝
一條棕色的河從體內向體外穿過不管夢是否有背景夜晚天空的表情都非常坦率我的痛苦對你的痛苦也就無所顧忌仿佛每年五月你乘風歸來同一隻宿命的鳥啞然失笑我靜靜地等待那山頂任性的風擊敗我魔鬼般的夢想很多房屋和獵人自生自滅你渴望成長之後嗎我因一個動詞和副詞而一錯再錯在被你的工具塗遍了的我麵前彼此也許遺憾許多但我的枕頭和家具都正常地活著他們沒有性別我恍若隔世,我是女人嗎在舞廳,幾個女人談論別的女人我隻有做女人的欲望,開始了模仿首先修指甲、眨眼睛我說你是男人或不是男人我在哪裏喬裝打扮包括我走向生育分裂出另一幅肖像這是我自己的事
四我是肉體凡胎,我就入鄉隨俗我的匆匆而行粉飾節日的愛情語言男人們來來去去、爬上爬下我怎麼潮漲潮落黑夜一點一滴浸入我的胸膛我的身體塌方般地輕浮我該學會逃離影子的跟蹤我知道掛滿衣服的牆仍眺望我嗬那些善良的陽光天使般地笑那些道路和藝術都是圓的一切歸於習慣讓我去無風的叢林都說孤獨是孤獨者的藝術總之無論何時你不能說我沒有父親何小竹鬼城(組詩選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