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意(2 / 3)

又是熱熱鬧鬧幾句場麵話,進了春風得意樓,四下裏看,的確是個雅致的好去處。天兒熱,各麵牆上檻窗開著,窗外有繁茂的芭蕉樹,巨大的葉子招展著,根莖有合抱粗。上了二樓,四麵垂掛竹簾,蔑條間隙不時擠進來一陣風,把夏日的暑氣衝淡了好些。

一大清早喝酒是不成的,滿桌佳肴先擱置著,到酒肆亭子裏坐下品茶也很得趣。南苑王玩的一手好茶道,伴著悠揚的古琴聲顛來倒去地炮製,每一道都盡善盡美。暗地裏算計江山的人能這樣恬澹從容,這份胸懷倒值得人佩服。肖鐸想起前幾天在步府上鬧的那一出,想必早就傳到他耳朵裏了,便笑道:“那日陪娘娘回府省親,沒想到遇上太傅的小姐出閣,打聽之下原來是同王府結親,還沒恭喜王爺迎得如花美眷呢!”

宇文良時垂著眼分茶,茶湯注進聞香杯裏,將品茗杯倒扣其上,腕子輕輕一轉換了杯,雙手奉了上來,淡聲應道:“不過一個妾侍,叫廠公取笑了。說來是個鬧劇,步太傅辦事欠周全,本王一直以為迎娶的是他家二姑娘,誰知兜了一圈,二姑娘成了太妃,進門的居然是個嫡女。”他歎了口氣,緩緩搖頭,“如今是結了親,好些話不方便說了,隻是這樣戲弄朝廷,虧得皇上不追究,要是怪罪下來,連南苑王府都要受牽連。”

肖鐸抿了口茶讚歎,“王爺手藝了得,果然是齒頰留香!咱家對茶道興趣也甚濃,隻是總不得閑,慢慢也就撂下了。”話鋒一轉,方接上他的話茬,“當今聖上宅心仁厚,咱家在京裏把太妃頂替入宮的事兒如實回稟了,也是怕將來牽扯,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來。今上聽後倒沒說什麼,咱家料著就算翻過去了。這會子姊妹易嫁,往好了說也是美談,王爺不必憂心。”

“承你吉言吧!”他鬆泛地站起來,舒展了下手腳打簾朝外一指,“瞧見那青瓦翹腳的院落了麼?當年謝氏的舊宅,謝家從陳留搬到南京,高宗的可賀敦皇後還在這裏省過親的。烏衣巷有名的烏衣晚照,那兒就是。兩百年前住過皇後,眼下又迎來一位太妃,這園子好大的臉子!”說罷輕輕一笑,“才剛沒見著娘娘,回頭我叫庶福晉過來走動走動,畢竟是姊妹麼,又各自出了門子,有些什麼小過結的,霎眼兒就過去了。”

他有意調停,肖鐸也不便多說什麼,隻道:“這事得聽娘娘的主意,倘或要見,咱家再打發人過王府傳話;倘或沒這意思,庶福晉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就別費手腳了。”

宇文良時回過身來看他一眼,“倒也是,是我欠考慮了。不過今兒來拜會廠公,另有一樁事要向廠公打聽。”

閑扯了半天,這才終於要入巷了。肖鐸正襟危坐,斂了笑容道:“王爺有話隻管吩咐,但凡咱家拿捏得準的,知無不言。”

他點點頭,略頓了下,臉上神情似悲似喜,吮唇道:“私事兒,實在有些無從開口。頭回見麵就囉噪這些,雖是男人大丈夫,自己也覺得沒臉……”他說著,歪脖兒笑了笑,“因著守駐地,難進京,這事兒一直懸在心上,辦不成又丟不下,心裏委實熬可。今天既然見了廠公,我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我知道廠公曾在毓德宮主過事,關於長公主的消息,也隻有廠公這裏的才讓人信得實了。”

肖鐸本以為他遠兜遠轉,最後無非給他抻抻筋骨提個醒兒,沒想到他把主意打到合德帝姬身上去了。果然好計策,先帝後宮也曾有過一位宇文貴妃,可惜那位貴妃福薄,晉位不久就病逝了。當今聖上即位是在預料之外,早前沒有通婚,且宇文氏族中沒有待嫁的姑娘,所以就換了個方向,打算尚大鄴唯一的長公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