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
幾道冰冷的目光刺向了奶奶,那撥兒人發現了奶奶,他們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奶奶。
奶奶沒有看他們,她繼續在走廊上溜達,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其實,我奶奶知道當時那些人已經知道她什麼都聽到了。但隻要她繼續裝聾作啞,他們就不會追究,因為他們做的事情畢竟是見不得光的。
奶奶在走廊上溜達了一會兒,就回了病房,她小跑著來到爺爺的病床邊躺下。病房裏一片死寂,奶奶總覺得那晚要發生些什麼事情,結果事情果真就發生了……
夏夜的晚風忽然變得有些淒冷。
爺爺鼾聲如雷地睡去了,可奶奶卻蜷縮在被窩裏睡不著。她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一道道目光像冰冷地鐵鉤子一樣摟著她的後背。
靜悄悄的病房裏忽然出現了一些異樣的聲音,“吱吱……吱吱……”
那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在緩慢蠕動,又好像是一張嘴在輕輕啃食著什麼東西。
奶奶詐著膽子把頭探出被窩,借著淡淡的月光,她看清了。
哪個臉白得像紙錢兒的男孩兒正筆直地坐在床上,他上半身微微扭動著,連帶著床板發出“吱吱……吱吱……”的聲音。
他在幹什麼?
奶奶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盯著那個男孩兒,她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空氣中彌散著一股不祥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男孩兒不再扭動,他就那樣筆直地坐著,背對著奶奶。
大晚上的,他坐起來幹什麼呀?
正當奶奶不解的時候,男孩兒卻緩緩地轉過臉,向奶奶這邊看過來。
一縷清冷的月光打在男孩兒的臉上,奶奶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奶奶看到男孩兒的臉色已不再慘白,而是變成了絳紫色,整張臉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亮。奶奶跟我說過人死了之後,屍體就會腐爛。但在腐爛之前會先變色,整張臉會變成絳紫色,那是一種死亡的顏色,俗稱“屍斑”。
奶奶一動都不敢動,她覺得那個男孩兒發現了她,不然他怎麼會回過頭來呢?可奶奶又意識到了一點,男孩兒就算發現了她,他又能把她怎麼樣呢?她隻不過是無意中看到同病房裏的一個男孩兒在半夜裏筆直地坐在床上而已,這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男孩兒朝奶奶這邊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把頭扭了回去。
奶奶躺在爺爺的身旁,也許是爺爺寬大的身體擋住了男孩兒的視線。
男孩兒用雙手支著床板下了地,他赤著腳悄無聲息地來到女孩兒的病床前。男孩兒伸出枯槁的雙手輕輕撫摩著女孩兒的劉海,嘴角劃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奶奶驚恐得想大喊,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堵住了嘴巴。
黑暗中,爺爺目光炯炯地瞪著奶奶,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孩兒,然後低聲在奶奶耳邊說:“睡你的覺吧,別人的事兒少管!”
原來爺爺一直醒著,他是在裝睡。
第二天,男孩兒的屍體被蓋上了白布單推出了病房。男孩兒是在半夜咽的氣,由於怪事兒發生的時候,奶奶不知道時間,所以至今奶奶沒法說清楚怪事兒到底是發生在男孩兒咽氣之前,還發生在男孩兒咽氣之後。
事後,爺爺跟奶奶說那晚他早就注意到不對了。那個病怏怏的男孩兒在吃晚飯的時候一直盯著對麵的女孩兒看,冷冰冰的臉上時而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那樣子讓人覺得他好像是在策劃著什麼,結果晚上怪事兒就發生了。
男孩兒死後,女孩兒的病情突然惡化,幾個星期後就死了。負責搶救的醫生說女孩兒可能是受了某種驚嚇才會加劇病情的,至於是誰嚇了她。病房裏的人都說不知道,其實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女孩兒的屍體隻在醫院的太平間裏挺了兩天就運走了,後來聽說她是和那個男孩兒一起火化的,兩個人被裝在了同一個骨灰盒裏。
後來奶奶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總是做噩夢,她夢見那個死了的男孩兒飄進了病房,他拉著女孩兒站在奶奶床邊嘿嘿地笑。
奶奶的故事講完了,我心裏好象有股寒氣在往上竄,頂得我喉嚨差點兒窒息。
映在窗戶上的樹影像是兩個手拉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