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歲末年濃,滿長州皆被瑞雪籠罩,放眼望去,冰雕玉砌,卻絲毫不掩其繁華,隱隱綽綽間大可窺見其寬宏壯闊。
夜幕垂垂,一輛青布油帆小馬車緩緩駛入銅陵街,馬車門撩刹是厚重,隱約間可以看見其中閃爍的光亮。
馬車夫是個佝僂的老頭,頭戴一頂半新氈布填絨帽,盡管一身青黑的棉衣收拾得很整齊,但從他手中已經使用得出現毛邊的小牛皮鞭亦可猜測出馬車主人的身份。
於此同時,銅陵街頭一輛絞文銀穗方瓊馬車緩緩停在了銅陵街最大的府邸前。
“小姐,到了。”正值壯年的馬車夫一身簇新棉袍,頭戴碩邊羊帽,腳踩厚底鬥靴,刹是精神。
“唔……”車中傳來似醒非醒的惺忪聲,很是好聽,“前去扣門。”
“是!”馬車夫應聲道。
此時那輛近乎穿過整個長州的青布油帆小馬車方才駛近,車前那搖晃不定的油籠燈罩上卻是書著一個海字。
許是聽到那馬車輪子傾壓雪麵的吱嘎聲,方瓊馬車上小丫鬟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喜色,腦袋很快地往窗撩外一探,回過頭來就是歡道,“呀,小姐,是表小姐來了。”
被喚作小姐的人兒卻是身子微微鬆動了番,宛如小貓咪般蹭了蹭軟錦團絨抱枕,那雙因為犯困而半眯著的淚眼緩緩打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小丫頭那張泛紅的臉,不禁呆了半刻方才想起自己在睡夢中被捉起梳洗打扮並被塞進馬車的事兒。
今兒可是個大日子呀!
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的人兒饒有趣味地打量起了身邊這個總是比自己有活力的丫頭。
但見這小丫頭居然規矩地梳起了雙環小髻,頭上帶著一對細小精致的扣紅石絞絲金蝶,腦後更是帶著塊鑲玉珠花晃銀串後飾,一身漂紫罩杉內是與府上丫鬟無異的精致蘇衣折裙,隻是料子卻是要更好些的。
“海妹妹素來體弱,快將這個手爐遞過去,囑咐她先暖暖再下車。”話主人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難掩歡欣,毛裘闊袖下伸出的手纖細軟嫩異常,而她手中的手爐更是外罩金燦燦的罕見八寶繡,周身還披了圈銀絲滑水流蘇,刹是精致漂亮。
“是!”丫鬟接過手爐,臉上滿是喜色,躬身掀開泛銀繡蘭素錦絨門撩,迅速下車並遮好門撩。
剛一接觸空氣,丫鬟那幼小的身子便是一抖,鼻子裏呼出的氣兒都成了白霧,不禁抱緊手爐,小跑著迎向緩緩靠近漸停的寒磣馬車。
海青隻覺得耳邊似有嗡鳴之聲,吵的慌,不禁蹙眉,怎生的一個好覺都不許了麼,到底是欺人太甚。
嗬……
還不待海青嗬斥出聲,鼻間卻是一陣冰涼,順著呼吸直衝入肺,瞬間便把海青給凍了個清醒!
長錦真是愈發囂張了!
海青一睜開眼便瞪向了身邊人,卻猛的嚇了一跳。
昏黃的油燈下哪裏是什麼長錦,分明是個瘦小的年歲不過十一二歲左右的丫頭片子。
這……海青一時呆住了。
小丫頭哪裏知曉自家小姐一夢回到十年前,還以為是凍著了,趕緊著收起寸高薄荷醒身瓶,又慌忙將手爐塞進海青懷裏,順帶給她裹了裹被子。
“長……樂……”海青隻覺得有隻手卡住了自己脖子一個勁兒地往上提,那股子氣兒卻被堵在了胸口,硬是悶得她腦袋都跟著發暈。
“小姐可算是醒了。”長樂鬆了口氣道。
“唔……”海青看著長樂的臉,嘴裏含糊應著,心裏卻不知滾了多少圈。長樂……長樂她居然還活著,那自己現在豈不是……
“小姐醒得正是時候,要不可就錯過好時辰了。”長樂說這話時明顯兩眼發光,帶著一臉憧憬。“表小姐辰時一刻先入府,小姐隨後辰時三刻入府,這可是錯不得的。隻要小姐入得丞相府,有老夫人庇護,日後定是富貴異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