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親手戴朝冠(1 / 3)

第一章 親手戴朝冠

環春出去端碗湯的工夫,永和宮便陷入了混亂。小太監們奔走去喊太醫,李公公硬著頭皮去慈寧宮稟告,屋子外頭的人隻知道德嬪娘娘暈過去了。

太醫一撥一撥地來,皇帝一直在正殿裏來回踱步,時不時瞧見有太醫到麵前複命,個個兒都膽戰心驚的模樣。

之後蘇麻喇嬤嬤先到,可進門小半個時辰就走了,大概是要去向太皇太後複命。而永和宮上上下下的人,連帶環春綠珠幾個,都被勒令不得離開,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都不知德嬪究竟是病倒了,還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等嵐琪醒轉,天已經黑了,睜開眼就瞧見玄燁坐在對麵,他正心無旁騖地看著折子。嵐琪隻覺得自己是睡了一覺,但睡得太沉身子倦怠,腦袋也陣陣發緊,冷靜下來想起“睡著”前的事,禁不住驚慌心跳,她好像不是睡著了。

是病倒了,還是被人下了藥?

身子稍稍挪動就發出動靜,玄燁聽見,立刻撂下手裏的東西過來。而皇帝一動,外頭的宮女太監也要湧進來,玄燁擺手讓他們出去,獨自看著嵐琪問:“哪兒不舒服?告訴朕。”

“頭疼,身子沉。”嵐琪軟軟地應著,又說,“皇上,渴。”

玄燁轉身去拿邊上溫著的水,抱起嵐琪綿軟無力的身子,親手送到她嘴邊,喂她喝下了大半杯。喝了水的人漸漸恢複氣色,靠在枕頭上見皇帝來回忙碌,忍不住說:“皇上讓環春來做吧。”

可皇帝卻冷冷道:“環春她們都送去慎刑司了。”

慎刑司,為何送環春她們去慎刑司?嵐琪心中一顫,伸手捂住了肚子,慌張地看著玄燁,幾乎就要哭出來。玄燁忙湊上來握了她的手說:“不怕,孩子還在,孩子好好的。”

聽見這句話,嵐琪頓時渾身鬆懈,神情也無力地軟下來。玄燁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裏,輕輕撫摸她的臂膀,沉重地說:“朕瞧見你在眼前倒下,雙目緊閉不省人事,那一刻朕真是要瘋了。如果你就這樣去了,朕該怎麼辦?往後的日子看不到你,朕要怎麼活下去?”

嵐琪冰冷的心稍稍回暖,還有心思開玩笑:“皇上平時不也長久不見臣妾的?”

“不要氣我。”玄燁語帶悲戚,更用力地抱緊了她的身體,“朕不能沒有你。”

嵐琪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好在老天又一次庇佑了她,讓她安然無事。

玄燁目色深沉,更有讓人觀之戰栗的怒意:“環春她們讓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能免責,經手的所有人都被送去慎刑司調查,吃苦的是她們,但朕要震懾的,是這宮裏的所有人。朕就是要寵著你疼著你,怎麼了?朕且要看看,前頭哪一個派係的大臣敢跳出來胡說八道,正好查貪汙腐敗投鼠忌器,他們本來就沒一個是幹淨的,誰想來試刀,朕成全他們。”

嵐琪感覺到說話人身體的顫抖,心疼地抱住了他,自責道:“臣妾也有疏忽。皇上,您不要讓慎刑司的人虐打環春她們好不好?臣妾以後一定萬事小心,您饒過她們好不好?”

“朕自有分寸,這次的事容不得你來求情,你自己不小心的賬,日後再同你算。”玄燁伸手擦掉嵐琪的眼淚,嚴肅地說,“你知道自己吃了什麼嗎?太醫在你剩下的燕窩裏發現了迷藥!真真是奇了,好容易下手了,為何是迷藥,而不是毒藥,這才讓朕覺得恐懼。嵐琪,你知道嗎?這是那些人對朕的挑釁和威嚇,他們一定在警告朕什麼,告訴朕想要害朕身邊的人易如反掌!”

嵐琪從未見過皇帝如此盛怒,即便在乾清宮為了朝政向大臣發脾氣,也不似現在這般神情。以她所知的人事,和現在看到的皇帝的目光,可說得上有幾分陰鷙狠毒,但他這樣的戾氣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而是衝著那些威脅著皇權、威脅著自己的人的。她不害怕,隻是由心到身被震懾。

“臣妾知道了,皇上不要動氣。”嵐琪不敢再為環春她們求情,哄著玄燁讓他放鬆一些,皇帝的戾氣果然漸漸散了,嵐琪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不再那麼用力,總算安心些。

玄燁讓嵐琪躺下,叮囑她好好休息:“太醫說雖沒有傷到胎兒,可迷藥裏一定也有傷身的東西,你若還疼這個孩子,就不要再下床了,寫字讀書都不要,靜靜地臥養幾日。外頭的事自有朕在,環春她們回來之前,會有人來照顧你,她們不會在慎刑司待很久,不會被虐打得很嚴重,朕還要她們來照顧你的。”

嵐琪一一答應,玄燁則喚人將拿來的折子再搬回乾清宮,等嵐琪安睡,小半個時辰後才離開。

因德嬪被下藥,永和宮裏搜出許多迷藥,唯恐其他各宮再有類似的事發生,在太皇太後的旨意下,宗人府同內務府、敬事房聯手將各宮各院全都翻查了一遍。如此大的動靜必然牽動朝野,但因受害的是德嬪,與朝中幾大派係都不相幹,各方勢力都隻是靜觀其變。

翌日一整天,上至佟貴妃的承乾宮,下至答應常在的小院落,仿佛提前進了臘月灑掃似的,整個紫禁城幾乎被翻個遍,自然不會落下鹹福宮。

溫妃倒是很淡定,領著覺禪氏在廊下坐著,懷裏抱著八阿哥,邊上烤著炭盆,看戲似的看著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大半個時辰後才有人來跟前稟告,說鹹福宮裏沒有可疑的東西,但難免歹人繼續作惡,請溫妃娘娘務必小心。

溫妃卻清冷地一笑:“我這樣的人,還有誰會惦記著來作惡陷害,你們白操心的。”

眾人尷尬地賠笑,之後迅速散去,冬雲領著宮女們去收拾東西。這邊覺禪氏告辭要回自己的屋子裏去,溫妃卻說:“讓香荷去收拾吧,炭盆還燒著很暖和,茶也不涼,咱們再坐一會兒。”

這樣說著,她又讓乳母來將八阿哥抱走,孩子熱乎乎的繈褓一脫手,溫妃難免覺得發冷,趕緊拿了手爐焐著,含笑看了看覺禪氏,問她道:“我瞧你最近願意出門走動了,都去了什麼地方逛逛,下回咱們一起去如何?”

覺禪氏微微蹙眉,垂首稟告:“嬪妾去了一趟長春宮,惠嬪娘娘夏日裏時常來關心嬪妾的身體,嬪妾如今痊愈了,便想向娘娘謝恩。”

“惠嬪是體貼,聽說不僅是夏日裏常常來見你,前些日子我但凡不在鹹福宮,她就會登門,可是啊……”溫妃長長地歎了一聲,“她難道很討厭我嗎?一樣都來鹹福宮了,與我說說話就不成?怎麼瞧都是刻意避開我,又或者,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是見不得人的?”

覺禪氏離座屈膝,臉正好湊在炭盆前,黑炭爆開揚起火星,直叫她迷了眼,忍不住朝後退開,但立刻又回來,恭恭敬敬地說:“嬪妾隨娘娘而居,不敢做任何有損娘娘顏麵的事,娘娘一直待嬪妾極好,嬪妾又怎會避開您與惠嬪娘娘往來,不過是惠嬪娘娘盛情照拂,嬪妾不得已才去致謝。”

“你們交好本來就應該,你家裏從前是明珠府的姻親,和惠嬪也沾親帶故,再者你還是從惠嬪身邊去到萬歲爺的龍榻上,惠嬪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們交好,我怎麼會反感?”溫妃笑著,伸手示意她起來,可覺禪氏人還未站直,溫妃就說道,“你和納蘭大人也有舊情,雖然你隻是個常在,可在朝廷的人脈委實不敢叫人小覷,宮裏頭還真沒幾個人比得過你。”

覺禪氏似膝下發軟,倏然跌在地上,兩人單獨在這裏,周遭一個宮女也沒有,她的失態也無所謂被誰看見,她更在乎的,是溫妃嘴裏說的話。

溫妃拿了一塊蜜餞吃,稀奇地看著覺禪氏,又重複一遍讓她起身,隻等她再坐穩當了,才繼續說:“我自小就被告知要入宮為妃,家裏親戚奴仆之外多餘的半個男人都沒見過,如今一心一意在萬歲爺身上,我覺得挺好的。可乍然知道你的故事,竟沒有半分違逆禮教的反感,更多的是同情你的遭遇,多美好的一段感情,就這樣生生被扼殺了,惠嬪也真是的,她好歹是做姑母的,就不心疼自己的侄兒?我若是她,一定想盡辦法把你送出宮,但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番美好的言論,卻聽得覺禪氏心裏發慌,饒是炭火熊熊燃燒,這裏溫暖如春,她還是不住地顫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娘娘的話,若再有別人聽見,可要惹大禍,嬪妾求娘娘不要再提了。”

“我聽說的果然不假,你承認了?”溫妃看著覺禪氏,突兀地問著,“你一直回避聖寵,不爭不搶甚至不惜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副枯槁的模樣,是因為你心裏還有納蘭大人對不對?對你而言,留在皇上身邊,是折磨是痛苦,是不是?”

覺禪氏搖頭,可又倉促地點頭。在這宮裏,溫妃是第三個與她直麵這些事的人,惠嬪是威逼利誘,德嬪是反感厭惡,隻有溫妃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和惋惜,甚至肯定她的舊情。這讓她孤高驕傲的心變得柔軟,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聽溫妃繼續說下去。

溫妃善意地笑著:“夏日我離宮前對你說了納蘭大人在外宅納妾的事,你就病倒了,我尋思了一個夏天,直到聽說你的故事,我才後悔無意中對你說了那些話,希望你別怪我。”

覺禪氏慌忙搖頭:“嬪妾怎敢怪您,娘娘不要誤會。”

“那就好,我就安心了。”溫妃柔和地笑著,看似親昵地對覺禪氏道,“但我近來又聽說一些事,你想聽嗎?”

覺禪氏嘴上不說,可心裏十分想聽,她想知道關於容若的一切。惠嬪拿來那本《眾香詞》,她就知道容若對那個女子絕不是逢場作戲,一定是惺惺相惜,一定是他鄉遇知音,才會讓他不顧家中妻妾,不顧父親盛怒,動情如此。

“我不會告訴別人,我知道妃嬪有異心是殺頭的罪,害了你,我也撇不幹淨,不過是同情你的遭遇。”溫妃滿麵關切,慢慢說道,“納蘭大人的事已經妥當了,聽說是皇上出麵讓明珠不要反對兒子納妾,更允許納蘭大人把這個女子養在外宅。如今家裏家外相安無事,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不會有人去為難那個女子,納蘭大人也重新跟在皇上身邊,皇上向來器重他。”

覺禪氏怔怔地看著溫妃,雖然溫妃的言辭與惠嬪完全相反,可她沒來由地就信眼前人說的話。果然惠嬪是捉住她的痛處要挾,其實她根本傷害不了那個沈宛,不過是嚇唬自己的。

“你怎麼啦?”溫妃見覺禪氏臉色蒼白,笑著問,“是不是心裏難受,心愛的男人喜歡別的女人,很難受是不是?我太能體會了。”

“娘娘?”

“我多希望皇上能像疼愛德嬪那樣待我,可我知道,這太奢侈了。”溫妃麵上的神情漸漸黯然,可仿佛黯然到極限,倏然又見堅毅的神情,睫毛呼扇,眼中有對未來的向往,“我相信日久見人心,皇上一定會對我另眼看待,可在那之前,你可不能幫惠嬪她們去勾引皇上,如果惠嬪宜嬪得到了皇上的喜愛,我又要被分走一杯羹。我願意幫你,什麼事都行,那你也隻幫我一個人,好不好?”

覺禪氏耳邊似有驚雷轟然作響,這宮裏哪裏會有純善的女人,難道德嬪那樣不屑不管的,才真正是尊重自己的感情嗎?她剛剛才看清了惠嬪的嘴臉,決意不再受她的擺布,這一邊溫妃又立刻挖下一個陷阱,自己頭腦發熱地就跳了下去。

此時門前的小太監急匆匆地進來稟告:“太皇太後傳旨請各宮娘娘去慈寧宮。”

溫妃無事人一般,平常地問:“覺禪常在也去嗎?”

小太監忙道:“是,常在也要去。”

太皇太後召見六宮,佟貴妃為首,下至答應及官女子等,烏泱泱地站滿了正殿,太後亦在上首端坐。原以為要就德嬪被下藥的事警示六宮,可等太皇太後駕到,跪聽垂訓,老人家竟是從太祖太宗說起,絮絮叨叨大半個時辰,一眾人直跪得膝蓋麻木腰背酸軟,幾個略柔弱一些的,直接就倒下去了。

見到有人倒下了,太皇太後才冷笑:“真真是嬌貴極了的,我才說幾句話就撐不住了?”

佟貴妃咬牙忍耐著,還要叩首道:“妃嬪無禮,臣妾往後會多加訓誡,請太皇太後息怒。”

“貴妃如今越發穩重,近來太後和皇上時常在我麵前誇讚你,今日瞧見果然不大一樣了,如此,我也安心讓皇帝把鳳印交付與你。”

太皇太後一言出,四下嘩然,佟貴妃亦是十分緊張,老人家卻優哉遊哉說後半句話:“十二月皇帝要大封六宮,我已與皇上商議,晉封你為皇貴妃。皇貴妃位同副後,往後你執掌鳳印,可要為皇上好好料理六宮,諸如德嬪今次被下藥的事,可再不能有了。皇嗣是皇室的命脈,延綿繁盛,大清才能代代相傳。”

“恭喜皇貴妃娘娘……”

妃嬪們紛紛恭賀,可佟貴妃眼中卻迅疾地劃過一絲失望,阿瑪他們終究沒為她爭取到最高的榮耀,皇上為何不讓她做皇後,生母的族人中出一個堂堂正正的皇後不好嗎?是她不夠賢德,還是沒有真正生育子嗣,才不配做皇後?

可想這些已毫無意義,太皇太後當眾宣布,等同下了聖旨,她往後就是皇貴妃了,雖然同享一個“皇”字,皇後與皇貴妃終究是妻與妾的差別。眼下四周都是恭賀的聲音,她唯有勉強打起精神笑著接受,又叩首謝恩太皇太後與太後,而這樣一熱鬧,方才的沉悶尷尬氣氛也被打破了。

太後端坐在太皇太後下首,她漸漸適應了麵對妃嬪們說一些做主的話,正溫和地笑著:“聖旨還未下,亦未行冊封典禮,你們還是以貴妃相稱為好。”眾人稱是,太後繼續道,“喜事自然不隻佟貴妃一人,不日將有聖旨頒布,到時候你們互相恭喜,可有的忙了。”

眾人還來不及高興,太後旋即說來年開春選秀的事,一時四妃之位該有哪幾個人,又變得模糊。而提起有新人進宮,太皇太後再次說到德嬪的事,又冷下臉來說:“你們是皇帝的妃嬪,為了後宮的祥和安寧,當同心協力,如今德嬪的事雖是她一人受害,卻是後宮不寧才有的結果。這回是她,下回就不知道該是誰遭殃,你們每一個人都該反省自身,之後三日內,都在各自住處閉門思過,不要再出門了。”

殿內氣氛重新變得嚴肅,太皇太後起身要離開,卻又撂下一句:“這裏暖和,你們再待半個時辰,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唯一指了佟貴妃道,“貴妃隨我來,還有幾句話要交代你。”

佟貴妃趕緊起身,可跪了那麼久,雙腿早就軟了,眾目睽睽下險些跌倒,踉蹌著跟了太皇太後去。留下一屋子女人跪在那裏,彼此麵麵相覷,明知太皇太後有意責罰,也不敢說出口,倒是太皇太後和太後都離開後,有人輕聲提起:“既然貴妃娘娘封了皇貴妃,溫妃娘娘該封貴妃了吧。”

溫妃跪在那裏,聽見提起她,轉身朝眾人淡然一笑:“若如姐妹們所說,到時候鹹福宮裏擺三日流水席,大家都來湊熱鬧。”

而這一邊,貴妃隨太皇太後進來,老人家卻並沒有話要對她說,還是太後領她在別的屋子,問腿腳是否要緊,幾句關心後,就讓她先回承乾宮去,貴妃不得不問:“太皇太後說,對臣妾另有幾句話交代的。”

太後且笑:“隻因你尊貴,豈能和她們跪在一起,回去吧。”

“可……”貴妃還想再問,但太後已轉身走了,她揉了揉膝蓋退出來,外頭青蓮已經在等候,攙扶著她繞過大殿,瞧見裏頭滿滿當當地跪著女人們,眼下隻有兩個人不在,一個是她自己,還有一個是正安胎的烏雅氏。

“德嬪的孩子不是保住了嗎,太皇太後這是生的哪門子氣?”佟貴妃也看得出來,太皇太後有意懲罰六宮。可想想光是為了一個烏雅氏,佟貴妃還是很不服氣的,好在沒有忽視她的尊貴,沒有把她和其他妃嬪混為一談。

等佟貴妃回到寢宮,幾個宮女忙著給熱敷按摩,等她疼痛減輕,歇了好些時候,竟是過了一個多時辰才聽說慈寧宮那裏散了,青蓮來回話時說:“咱們走後半個時辰不到,太皇太後下令又往大殿添了炭盆,後來又說別浪費了,等那幾盆炭燒盡了再散不遲。這樣一來足足一個時辰,加上之前太皇太後訓話的大半個時辰,娘娘們都站不起來了,好些個都是手下奴才背出來的,太皇太後也太狠了。”

佟貴妃聽得直皺眉頭,無法理解地說:“太皇太後這樣做,不怕給德嬪樹敵嗎?為了她被人下藥加害,所有的人陪著罰跪反省,皇上也大動幹戈搜查六宮,他們把德嬪推上風口浪尖,難道不怕這一次是迷藥,下一次就是毒藥?”

她這番話不無道理,太後私下裏也問過婆婆,一並連搜查六宮的事都覺得太過了,可太皇太後卻說:“有人挑釁皇帝的威嚴,玄燁若再悶聲吞下,那些人就該更得意了。隻有正麵應對,殺雞儆猴,才能震一震那些人。皇帝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並非於他們有利,而是他們見不得天日,宵小之徒,豈能長久?”

且說太皇太後讓眾妃嬪閉門思過三日,實則就算無這道命令,往後三天也沒人會在宮內遊走,養尊處優的女人們跪了近兩個時辰,膝蓋骨都要碎了。那日太醫院忙得焦頭爛額,差點兒連德嬪這裏的醫藥都應付不上。自然,別處再忙也不能怠慢了永和宮,太醫按時送藥來,幾經檢驗,才送到德嬪娘娘的嘴邊。

嵐琪最怕吃藥,玄燁送了好些糖果蜜餞哄她,這會兒宮女把藥送到她嘴邊,她皺著眉頭喝完,趕緊塞了一塊糖,苦笑著:“老早做宮女時,哪裏這麼嬌貴,就是發燒了也躺一晚就好,反而當了妃嬪,動不動就宣太醫熬藥,這身子是慣出來的柔弱。”

眼下伺候她的人,都是暫時從慈寧宮撥來的,嵐琪也算都認得,隻是她們都不大愛開玩笑,又是這個節骨眼兒上,終日都板著臉。這會兒聽嵐琪說這個,便有人說起今日慈寧宮太皇太後訓話的事,說各宮娘娘前後跪了近兩個時辰,太醫們都忙壞了,難怪今天的藥晚了半刻才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