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你唯有懂得更多,才能做得更好。”
——瑪雅·安吉洛
不論何時,隻要我聽到保羅·西蒙 的那首《生逢其時》的歌,我總覺得他肯定是在唱我。我1954年出生於密西西比州——那個州比聯邦其他任何一個州的私刑都要多。我出生時,一個黑人走在大街上什麼都沒幹,就可以讓他變成某個白人譴責的對象或某種古怪念頭的承擔者。在那時,有份好工作意味著為一個“好心”的白人家庭工作,他們至少不會當麵叫你“黑鬼”。在那時,《黑人隔離法》大行其道,種族隔離成為主流,黑人教師自己本來就沒接受過多少教育,還必須得用白人學校不要了的破破爛爛的教材上課。
然而就在我出生的同一年,改變開始了。1954年,最高法院在布朗訴教育委員會一案中判決黑人有權享有平等的教育。這一判決給了我們一絲希望,所有黑人的人生也許能變得更好些。
我一直都相信自由意誌是人類天生的權利,也是宇宙設計我們的一部分。我還知道,每一個靈魂都渴望自由。1997年,當我為扮演《寵兒》裏的塞絲做準備時,我安排了一段沿著地下逃亡鐵路線 的短途旅行。我想要體驗一下身為奴隸,在樹林裏遊蕩,一步步向著北方、走向衝破了奴隸身份的人生的感覺——這種人生裏的自由,在它最基本的程度上,意味著不再有主人告訴你你該做什麼。但當我被蒙上雙眼帶進樹林裏,然後被孤零零地丟在那兒,自己琢磨到底從哪個方向才能找到下一個“安全的房子”時,我第一次明白過來,自由並不是不再有主人,而是擁有了選擇權。
在電影裏,塞絲解釋著如何成功地完成通往自由的跋涉:“就好像在那之後我更愛(我的孩子們)了,”她說,“又或許是我知道,隻要我們還在肯塔基州……他們就不能讓我來愛……有時候,我聽著我的兒子們,聽著他們大聲笑著,我從來沒聽過的那種笑聲。起先,我很害怕,害怕有人可能會聽到他們的笑聲,並因此生氣。然後我記起來,如果他們笑得肚子疼,今天他們也隻會有這一種疼痛。”她還說,“我會一大早醒來,然後為自己決定今天要幹什麼。”就好似在想:想象一下,我來決定。
在電影拍攝期間,我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這些台詞,感受著它們所攜帶的威力。自那之後的年月中,塞絲的這些話一直伴隨著我——我每天都會在這些話中充滿喜悅。
有時,它們會是我起床前的第一個念頭,我能一大早醒過來,然後自己決定今天要幹什麼——想象一下,我來決定。那是個怎樣的禮物啊!
我堅信,我們都要珍惜這份禮物——要為這份禮物狂歡,而非把它當成理所當然。在我聽過全世界那麼多殘暴行為之後,我知道,如果你是個出生在美國的女性,你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性之一了。攥緊你的好運氣,然後將你的人生提升到最高點。你要明白,擁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利就是一種神聖的榮耀,利用好它,棲身於各種可能性中。
我一直都是個很宅的人。我知道,你可能很難相信這一點,因為我的日程都排得滿滿的,但我通常隻要一下班就趕緊回家,在7點前吃完晚飯,然後在9點30分前就已經上床了。即使是周末,家裏也是我最喜歡待的地方。正因為我成年後的很多時間都處於公眾的視線之中,對我而言挖出個私人空間就特別重要了,一個庇護所,一個安全屋。
多年前,歌蒂·韓 告訴我她創造出了自己的避風港:宣布自己的家是流言蜚語禁入區。作為她在全國性的致力於消除語言暴力的組織“言語可以治愈”工作的一部分,她和家人保證要用鼓勵和建設性的語言取代貶低性和傷害性的語言。她選擇用能讓人提升的語言,與瑪雅·安吉洛曾告訴我的一個真理的想法相通,“我很相信負麵也有力量——如果你允許它待在你的家裏、你的腦子裏、你的人生中,它就會控製你,”她說,“那些負麵的詞語會爬進木製品中、家具中,接下來你就會發現,它們附著在你的皮膚上。負麵的話就是毒藥。”
我本人親身經曆過負麵語言的巨大殺傷力。在我職業生涯的早期,小報開始報道關於我的很多不實之詞。我為此絕望極了,覺得自己完全被誤解了。我浪費了很多能量去擔心人們會不會相信這些謊言,我得努力克製住自己的衝動,才不打電話給那些中傷我的人來保護自己。
這是在我還不知道現在所堅信的這一點以前:當有人散播關於你的謊言,其實重點根本就不是你。從來都不是。流言蜚語——不論是橫掃全國的謠言,還是朋友間的牢騷話,都隻反映了那些造謠者自己的不安全感。通常,當我們在別人背後做出對他們的負麵評價時,都是因為我們希望能感到有力量。而這,又通常是因為我們在某些方麵覺得毫無力量、毫無價值、沒有勇氣去坦誠相見。
傷人的話會發出這樣的信號——既是對我們自己,也是對我們分享流言蜚語的人——我們不值得相信。如果有人很願意把一個“朋友”說得一無是處,她又為什麼不會貶低另一個呢?流言蜚語說明我們還不夠勇敢,能夠直接跟我們看不順眼的那個人對話,所以我們便貶低他們。劇作家朱爾斯·費弗 把它稱作犯了小小的謀殺:流言蜚語就是膽小鼠輩的刺殺行為。
我們生活在一個沉迷於流言蜚語的文化中:誰穿著什麼衣服,誰在跟誰約會,誰被攪進了最新的性醜聞……如果我們把家庭、人際關係和人生都變成流言蜚語禁入區,那將會怎麼樣?我們大概會很驚訝這讓我們有了多少時間去做最重要的工作——去實現我們的夢想,而不是毀掉他人的。我們會往家裏注入真實的精神,讓客人們想要踢掉鞋子多待一會兒。而我們會記起,雖然言語有摧毀的力量,但是它們也有治愈的力量。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很諷刺,因為我一直都不怎麼喜歡看電視,在《瑪麗·泰勒·摩爾秀》停止播出後,除了《格裏菲斯秀》的重播之外,我基本上不會按時追看喜劇片了。在家裏,我跳過晚間新聞,因為我不想在睡覺之前接收所有的那些負麵能量。而在度假時,我房間裏很少有電視。在我拿著遙控器換台的那些時候,也幾乎能肯定可以找到至少一個節目正在講針對女性的性剝削或暴力。
在我開始主持電視節目時,我的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些毫不負責的節目——一切都以“娛樂”的名義。有一天,工作人員和我安排了對一個淫穢醜聞被爆出來的丈夫的采訪。就在我們的舞台上,在數百萬觀眾的注視下,他妻子第一次得知自己的伴侶對她不忠。那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刻:那女人臉上的恥辱和絕望令我自覺慚愧,我不該讓她身處那樣的位置。那時那刻,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要成為一個會降低別人人格、羞辱或貶低另一個人的節目的一分子。
我堅信,我們老想著的內容就是我們會變成的樣子——一個女人思考著,她便存在著。如果我們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地吸收那些不能反映我們之出色的形象和信息,難怪我們會覺得自己的生機和活力被抽幹了呢。如果我們每周都看著幾十種不同的殘忍行為,也就難怪孩子們會把暴力當成一種可行的手段來解決衝突。
成為一個你想要看到的改變了的人——這就是我的人生信條。不要貶低,要提升;不要摧毀,要重建;不要誤導,要照亮前路,這樣我們所有人才能站到更高的境界。
我坐在胡珀先生的五年級算術課上,為即將來臨的小測試擔心不已。突然,校內廣播通知大家去小禮堂聽一個特別嘉賓的演講。“太好啦!我得救啦!”我告訴自己,琢磨著今天總算不用再聽算術啦。
當我和同班同學排成一列走進禮堂時,我腦子裏想的全是成功脫身。我坐在椅子上,準備在又一個集會裏被悶到睡著。但他們介紹的嘉賓是傑西·傑克遜牧師,他是馬丁·路德·金博士遇刺時正站在他身邊的人權領袖。我坐直了身子。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將會聽到一生中最重要的演說。
那是在1969年,因為我的成績還不錯,便以為自己了解了要盡全力做到最好的重要性。但那天,傑克遜牧師在我心中點燃了一把火,讓我改變了看待人生的方式。他的演講內容是那些為我們所有人——不論我們的祖先來自何處——做出的個人犧牲。他談到那些我們之前逝去的人,那些人為我們鋪就了道路,讓我們能坐在納什維爾一個不分人種的高中裏。他告訴我們,我們欠自己的,是卓越。
“卓越就是最有效阻止種族歧視的方式。”他說,“所以,要追求卓越。”
這一切我都記在了心裏。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就找到了一些紙張,然後做了個寫著他名言的海報。我把海報貼在鏡子上,它一直都留在那兒,直到我讀完大學。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格言——“想要成功,你就得卓越。”“如果你想要世界能給予的最好的東西,那就為世界奉獻最好的你。”
這些話語幫我克服了很多障礙,甚至是無須卓越就能做成的那些事。直至今日,卓越都是我的目標,在我的饋贈中卓越,在我的和藹中卓越,在我的努力中卓越,在掙紮和麻煩中卓越。對於我來說,卓越就意味著永遠做最好的自己。在堂·米格爾·路易茲的《四個約定》這本書中,最後的約定就是這個——永遠都做最好的自己。我堅信,這就是通往個人自由的最好道路。“最好的你每天都不一樣,”路易茲說,“一切取決於你感覺如何。”但無論如何都要以最好的你來麵對不同的情況,這樣,你就沒有理由批判自己,並製造出內疚和羞愧了。好好活著,這樣每一天結束時,你就能說:“我做到了最好。”這就是卓越的真意,在活出你最好的人生這項偉大工作中的真意。
我父親教導我,欠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我們家裏,這幾乎算得上是人格缺陷了,跟懶惰和他所謂的“輕浮”差不多。所以,當我離開家自己住後一年就欠下了1 800美元的債務時,我覺得自己失敗了。我從來沒告訴自己的父親,更不會有膽量找他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