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屏住呼吸細細聽去,真的,靜極了,整個觀察室就像一座墳墓一樣,一片死寂。在這片死寂的反襯下,走廊上的日光燈也顯得格外亮,格外刺眼,泛一種不正常的白亮。
值班的護士呢?
還有兩個保護田慧羽的便衣呢?
李人傑的雙耳已經習慣聽取各種聲音,在繁雜的聲音中剝離出自己需要的信息,比如在打靶場上,他閉著眼睛都能輕易聽出在周圍飛過的子彈,是什麼型號,從哪個戰友的槍口身出,能不能擊中目標;再比如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自己能很輕易地聽出敵方的異動,正是苦苦練就的這一本事,讓自己無數次在死神麵前逃回生天。
但是,今天門外卻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讓自己傾聽、分辯,那種安靜實在是太過古怪,自己周圍便如有一個真空的罩子一般,把所有的聲音都給阻隔開去。
靜,太靜了!
正因為靜,才更危險,才更險惡,李人傑能嗅到一種危險的味道,帶著邪惡的氣息。
抽出槍,李人傑無聲地走到關著的門前,小心地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去,沒有聲音,沒有呼吸聲,沒有說話聲,沒有呻吟聲,這根本不是醫院觀察室應有的正常狀態。
而且,連兩個戰士也是聲息全無!
實在是不對!
李人傑輕輕推開觀察室的門,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若在白天,哪怕是在平常的夜晚,這點聲音實在是微不足道,根本不可能有一個人注意到,但是現在,這點聲音卻如炸雷一般驚人。
一閃身,李人傑出了門,隨手將觀察室的門掩住,向著左右看去,隻見走廊上兩名戰士正靠著在牆上,悄無聲息地摸過去一看,兩人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腦袋靠著牆,雙眼緊閉,似在酣睡,卻是聲息皆無。
伸手摸了摸兩人的鼻端,還有呼吸,伸手搖搖,卻一動不動,似是沒有感覺一般。再摸到護士值班室去看看,情況也是一樣,幾個值班的護士都爬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怎麼搖也搖不醒,隻有鼻端微弱的氣流證實著人確實活著。
李人傑握緊了手中的槍,輕輕地朝回走去,現在整個醫院似隻有自己還有意識的,行為受自己控製。
但誰能說,自己不是在一個詭異的夢中呢?
巫術,太可怕了!
正走著,突然,走廊上一串腳步聲響起,“噗它、噗它、噗它……”聲音雖輕,卻聽得一清二楚,一愣之下,李人傑才聽出來,那是自己的腳步聲。
因為嚴格的訓練,自己的腳步聲可以受自己的控製,輕盈的時候已經是微不可聞,這時竟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唯一的解釋就是走廊太過安靜。
究竟會有什麼危險潛伏在安靜的表象下?
走遍整個走廊,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沉睡,包括病人和家屬,除了自己,再沒一個清醒著的人。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極低的“吱呀”聲,李人傑驟然一驚,暗道一聲“糟糕,上當了!”,轉身便往田慧羽的病房而去。
那聲吱呀聲,正是自己剛才出門時聽到的門軸響!
不到五秒鍾,李人傑已經竄到了那間病房前,雙手握著槍,一隻腳對著門踹過去,隻聽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門開了,李人傑端著槍便闖進病房,一聲“不許動”還沒喝出口,人卻傻了眼。
病房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就連病床上的田慧羽也消失了蹤影。
昏沉沉的日光燈打出一串昏暗光圈,雖不亮,卻將病房個個角落都照到,確實,沒有田慧羽的影子。
李人傑撲到窗前,掀開窗簾朝外看去。有一排路燈,醫院的院子裏雖然暗,但是並不很黑,自己能很清楚的看到院子裏空蕩蕩的,而且窗台下也沒有任何人攀附著。
隻有五秒鍾!
對於時間,自己不會有任何誤差,清清楚楚知道,從自己聽到“吱呀”一聲響,再到踢開門,隻有短短的五秒鍾,而且在這五秒鍾內,自己沒見到有任何人從這間房間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就在自己回頭時的半秒鍾之內,田慧羽奇怪的消失了!
一滴液體滴了下來,滴在李人傑頭上,發出“噗”的一聲微響。驚訝之間,李人傑伸指摸去,卻覺得一股粘濕,帶著一點淡淡的腥氣,拿到麵前一看,手指是紅的。
那液體竟然是血!
“誰!”李人傑一聲斷喝,刷一聲拉開窗簾,舉著槍朝上看去,卻見慘白的日光燈下,窗子上飄蕩著的幾根蜘蛛絲都看得見,卻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能流出鮮血的生命體。
但血卻在流著,不知從什麼地方,像下雨一樣緩緩往下流著,噗它、噗它地往下滴落,逐漸在窗前淋成道小小的瀑布,帶著血腥氣的、血紅色的瀑布,有些血滴就落在玻璃上,再扭曲著身子緩緩往下淌,如一條條血紅的蚯蚓慢慢爬過,彎彎曲曲,織成一幅淩亂的圖案。
是幻覺?
李人傑輕輕拿手指沾了一點,擱在鼻端嗅嗅,多年從警的生涯告訴他,這是血,而且一定是人的血,決對不會有錯!
血逐漸從窗子上流到地上,沿著牆,在地上漫成一小攤,李人傑朝後退了一步,卻見那血逐漸聚了起來,起聚越高,仿佛被什麼透明的物體擋著,突然間,那層透明的東西破裂了,那血便朝著自己站立的地方流了過來,粘稠的,帶著刺鼻的血腥氣。
這麼多血!仿佛在這間病房內發生了多起命案一般。
血逐漸漫到李人傑腳下,再緩緩向著四處流散開,李人傑覺得自己似乎還能感覺到那一股溫熱,順著自己的腳心朝腳背彌散。
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田慧羽呢?會在哪兒?
握緊槍,李人傑重新出了門,小心翼翼地在死一般寂靜的走廊間巡視,隻聽自己的腳步聲越來越沉,“噗通、噗通、噗通”發出一連串的悶響,震得自己也一陣一陣心慌。
自己竟然會心慌!李人傑又是一驚,自己早已經習慣應對危局,越是危險的時候,自己也越是鎮定,但為什麼這時候會突然覺得心慌?
不,那不是心慌,而是心跳,一下一下,仿佛不受自己控製一般,越跳越是厲害!
眼前這一切究竟是真還是幻?自己是真的端著槍,在這窄長的醫院走廊裏來回,還是也像其它人那樣,正僵直著身體入睡,正做著一個帶著妖氛的詭夢?
自己的腳步聲太沉了,每一聲都刺激著自己的耳鼓,沉沉地擊在心上,讓自己心跳得愈加厲害。李人傑試圖放慢放輕腳步,但卻感覺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急,最後驚駭地發現,這腳步聲不是自己的。
這完全是自己的一種直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但李人傑能卻肯定,這腳步聲一定不是自己的。
屬於自己的東西,自己最熟悉,包括腳步聲。
但走廊裏卻沒有一個“醒”著的人,確實沒有,這比驟然轉身時,發現有人跟著自己還要可怕。
因為自己的槍沒有目標!
李人傑又緩緩走了幾步,凝神細聽那腳步聲,自己快,它也快;自己慢,它也慢;自己停,它也就停下,它和自己保持著同等的速率,連百分之一秒的誤差都沒有,可謂不差分毫,但那腳步聲不是自己的,確實不是!
突然,李人傑覺得自己後頸處突然一涼,似是有人輕輕吹了口氣,同時聽到“噗嗤”一聲輕笑,似是女人的聲音,卻帶著男人的腔調。
端著槍,李人傑在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完成轉身,同時將槍描準了氣流的來源處,這在訓練中,怕是非常優秀的成績了,看來,危境確實能逼出人無限的潛能。
但是,李人傑又傻眼了,眼前根本沒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