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
東村小學的鐵喇叭鈴被敲鍾大爺急促地敲著,學生娃們手裏拿著各式的小吃食,飛快地往教室跑,這是下午第二節課的上課鈴。
大家早已熟悉了敲鍾人的節奏。
“上課了!鳳梨,快跑!這節課是老班的課…晚了,要罰抄書的…”
小賣鋪的門口站著一個頭紮馬尾辮的孩子,約摸11歲左右,胸前飄著紅領巾,斜挎著藍色布書包,嘴裏吸溜著剛吃完的雪糕棍,小腦袋不住地向店外張望。
“馬上好…雪紅,你先走,我待會追你!…”
店內一個年齡與她差不多的孩子,從手心裏捏出兩張皺巴巴、黏乎乎的1角的毛票,按在櫃台上,“叔叔,快給我兩個冰棍!”
“給你!”
“多了兩個?”
“買一送一嗬!”
“冰棍好好的,又沒有化水,為什麼要送呢?”
“明天我兒子要參加中考了,我去陪考…三天後才能回來,嗬嗬,提前讓大夥高興高興!”
“嗯,先謝謝叔叔了!”
“不用客氣。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小姑娘一口脆脆的,純正的普通話讓店主眼睛亮了起來,丟開散亂在櫃台上的食品,直起腰來,脫口而出。
這個小姑娘在店內站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在避讓其他的學生,不管是先到的還是後來趕去的,她都會微笑著閃身讓別人先去買。所以才會這麼晚,有哪麼一會兒,店主以為她在等人,誰知等她的人還在外麵。
“嗯!”她淡然地笑了一下,接過冰棒,徑直走出了店外。
店主愣了一下兒,這麼小的女孩子竟然是這般的淡定、從容,站在人群裏,像開在春花叢中的一朵白百荷,那麼坦然,那麼素雅…小店自開張這麼多年,送走了一屆又一屆的學子,還從沒遇到這麼有氣質的小孩。
“大城市來的孩子,不一樣,不一樣啊…”店主歎息著,腦海裏浮現出自己那個馬上要參加中考的“傻兒子”-王小彪,外號“大頭”。
他叫王有財,今年35歲,是這所村小學的常駐小賣鋪,妻子早逝,留下一個兒子,王小彪。怕兒子受氣,至今未娶。靠著經營小賣鋪,辛苦維持著爺倆的生活。
有一年夏天,他帶著滿滿的貨物從城裏趕回來,遠遠看到學校大門口處黃黃的煤油燈,心頭一陣輕鬆,腳下的自行車騎得飛快…總算到家了!
這裏經常停電,大家都習慣了,家家戶戶早備了煤油燈。天一黑,亮起來,屋內收拾利索後,熄了燈,大家各玩各得了。
上了年紀的人腰裏別一把蒲扇,找個吹風的小道口,三五成群地圍坐在樹根上、瓦片上、磚頭上,閑聊。
每天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兒,見了麵話匣子打開了:誰家的小媳婦好看,誰家又添小孩了,誰家的娘們被計生委堵到家裏節紮了,誰家老人了,誰家的羊丟了,張寡婦又罵人了…
小青年們則像發情的野貓一樣十裏八村的到處亂逛,聞到哪家姑娘的鮮味,白日裏悶了一肚子的情話,黑夜裏倒了個痛快。特別是逢上村裏的紅、白事,村裏人好熱鬧,更好顯擺,頭天晚上就吹響了大喇叭。電影連著放三、五天,是件很正常的事,碰上停電,村長就把發電機拎出來,吸引了大量的外地村民。天不黑,大家早早的吃罷晚飯就趕來了,去得早了,搶個靠前的地方坐下去;晚了,擠不進去,隻能在後麵站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演完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各回各家。至於電影演了什麼內容,他們不怎麼記得。
與其說看戲倒不如說看熱鬧。
看別人的熱鬧也被別人看熱鬧,因為言語不合,東西村的小青年沒少打群架。
“看樣子,村裏放電影了,有熱鬧瞧了…”離村口還有二裏地,他就聽到了“咚咚咚”的鼓聲,像是《穆桂英掛帥》中的戰鼓,他跟著哼起了小調,“轅門外,三聲炮…誰說女子不如兒男?…”
“唉,不知道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吃飯了沒有?”王發財歎了口氣,加快了腳蹬的力度,自行車在小土路上飛快地轉了起來。
“啊-嘭!”王發財一頭從車上跌下來,“啊呸”他用力吐了幾口,坐在泥坑裏破口大罵,“哪個王八蛋戳我的車軲轆?出來?有本事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