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規模蕩氣回腸
到底不能習慣失去,無論是一件玩物又或是一個人。所以傷心總不能算作突然,尤其是一想到此後餘生,長路漫漫,在將要掠過的萬千張臉中,再也遇不見那一個,就更覺得惋惜了。有些人的傷心是大張旗鼓的,而又有一些是小規模的。小自然也有小的好處,因為故事未被別人擄去半點精氣,也因此導致每回在記憶裏走一遭時,自己都被那一段感情又驚心動魄一場,唏噓之餘,覺得蕩氣回腸。
這一點,失戀的人尤甚,並且絲毫不用跟他人取經。
L小姐是我的閨密,失戀後,一時間安全感全無。
且不說再戀愛時的疑神疑鬼,單一句“你到底愛不愛我”,都能換成各種問句重複提出來。最後男友實在忍受不了,離她而去。在酒吧裏,她哭得真是傷心,一邊飲酒,一邊跟我說他們的過往:無外乎兩人結識,他對別人的曖昧,她對他的懷疑,總之,她越來越沒有安全感,誰都不願意相信。最後,索性辭了工作,同我說,要去旅行。
我當然讚同,凡事隻要過了那個時間,傷口總歸會好起來的。
可事情沒那麼簡單,我親愛的L小姐在新疆給我打來電話,絮叨得令人發指。淩晨三點,她簡直矯情到我要罵人,她說親愛的,你說我可如何是好,我把錢到處藏,一會兒塞床板下麵,一會兒塞到鞋墊下麵,一晚上了,我還是不知道藏在哪裏才是安全的。
迷蒙間,我的心突然一酸,睡意全無。我說,別怕,我們找點事兒做。
這個晚上,我們兩個人借著這個機會,聊天的話題竟然史無前例地多了起來。
我告訴她,曾有一段時間,自己也處於她這樣的狀態,覺得誰都不可相信,並且認為自己再也沒有愛上一個人的能力了。當時真想要有一個一鍵還原的零件,輕輕一按,傷口再也沒有了,這個世界依舊美好得如同我們的十八歲,一切幹幹淨淨,說過的愛情,就當作是永永遠遠。
可是答案很明顯,我們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東西。好在時間夠長,雖逼死了青春,在贈我們皺紋的同時,也給了相應的智慧。
我為何討厭L小姐,說她矯情,不是沒有原因的。原本隻是失戀一場,卻讓她覺得是失去整個世界。世間憾事種種,失戀實在算不上最大最重要的那一件。
何其簡單啊,在看到這樣一個接近癲狂的L小姐時,可不就是看到了翻版的自己?雖然口中整天叫囂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卻輕易瞬間就淪陷。後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肯談戀愛,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也是我給了自己一段緩衝的時間,我想讓自己思考清楚,我為什麼認定自己沒有愛上一個人的能力?
愛情把人們都變成了哲學家,在愛的這場修行上,有很多機會讓你知道,一個整天把那點兒傷疤撕出來當文物的人,他們往往難以愈合。他們不敢愛,對愛畏懼,怕會再有傷口。說到底,喪失安全感的本身還在自己;愛不長久,也在自己。那天晚上,我和L小姐說完這些之後,她在電話中感慨,我為何早些沒想通?
我取笑她,說了你不聽,聽了你懂了,懂了未必你會做,問一問你自己,你願意嗎?
她又變成了我熟悉的那個元氣滿滿的姑娘,用充滿熱情的口吻和我說,當然願意。
掛斷了電話後,天蒙蒙亮,我躺在被窩裏,心想,這樣真好啊,我們終究是要相信愛情的。隻有去痛,去流淚,去了解,然後去戰勝。
去愛,你可以,他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