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老了,皺紋累累睡思昏沉,在一個午後粉塵般紛揚的陽光下,拿起一張年輕時候的舊相片慢慢回味時,腳旁的貓突然詭異而淒楚的叫了一聲,悄悄遁去。你才發現,照片裏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
序。
一切都得從我七歲那年發生在我奶奶胡月華身上的一件奇怪的事說起。
我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是全國幾億農民工裏的一員。隻有每年過春節才能回家一次。碰上買票緊張,有時候連過年都困在外麵無法回家。
因此我從一生下來就被送往老家,由爺爺奶奶撫養照看。
老家在一個西北偏遠的古老的山村裏,離神秘的敦煌不遠。但是那裏卻有著西北難得的山清水秀,並不像想象中西北那種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典型樣子,反而處處青山碧水的,一派江南氣候的溫婉和濕潤。
我就是在那裏度過了自己逍遙的童年,至今想起來我也覺得比其他跟我同歲大小的孩子幸福的多,因為開門就可以看到山,我成天和幾個小夥伴成天在山上撒野嬉鬧,爬上樹去摘野果子掏麻雀蛋運氣不錯的話,還可以抓到野兔子。在河裏摸魚在河邊的蘆葦叢裏打野鴨子,處處留下了我們歡樂的笑聲。
當然,這些快樂是建立在我每天要按時回家的基礎上的,如果哪一天回去晚了,就可以看到爺爺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等著我出現。這是那時唯一讓感到害怕的情景,因為這代表著我將避免不了要挨爺爺的打。
在我僅存的一點記憶裏,爺爺是一個很嚴肅的老頭,最起碼對我總是很嚴肅,絲毫不像別人的爺爺和藹可親,他是個教書匠,平日裏戴一個度數很高的黑框眼鏡,厚厚的鏡片使他的眼睛顯得很小,唯一的喜好就是背著手四處溜達。一旦發覺我跟著別的孩子四處去野,免不了他的一頓教訓,輕則口頭批評,重則是打屁股,用的工具是他在學校裏用來打學生手心的尺子。
出事的那天是個中秋節,我也是經不住東生和小胖的花言巧語,跟著東生的爸爸去後山上打野兔子去了。傍晚回來後發現爺爺已經坐在門口等我了,我沒有準備,躲閃不及,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意外的是爺爺手裏沒有拿‘凶器’,也並沒有打我,而且臉上也沒有了平日裏讓我害怕的嚴厲,反而是眼眶裏儲滿了淚水,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見我過來,一把把我摟在懷裏,老淚縱橫,眼淚叭叭掉在我的後腦勺上。我很害怕,因為我從來沒有見他哭過。
後來才知道是奶奶胡月華出事了。我一進門就發現村裏的很多人圍在院子裏,各個麵色愴然,小聲議論著什麼。再往上房裏走,我發現上房裏也是滿滿一屋子人,並且全是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這些老人們一個個也神色怪異,仿佛剛剛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再往炕上看,奶奶胡月華躺在炕上,被幾個老人不由分說的摁住手腳,然而她還在不停的反抗不停的掙紮,嘴裏驚恐萬分地說著什麼,但卻說得語無倫次,根本聽不清楚內容。她的樣子也十分可怖,一改往日裏慈祥的神態,披散著頭發,雙眼睜得偌大,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嘴邊盡是白色的沫子。四肢玩命的掙紮,仿佛按著她手腳的不是村裏的老人,而是閻羅店裏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