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拉大幕(1 / 3)

(一)富士山下的櫻花

那一年,小小寰球發生了大大小小許多個事。

那一年春,富士山下。老人和中年男子欣賞著湖邊的櫻花,喝著淡雅的清酒。茅屋草舍間,飄蕩著一首如櫻花般浪漫的歌兒——

櫻花啊!櫻花啊!

陽春三月晴空下,

萬裏長空白雲起,

一望無際是櫻花,

芳香飄蕩美如畫……

快來呀,快來呀,一起去賞花。

歌曲沒完沒了地翻唱著,中年男子似乎聽得有些不耐煩,保持著筆挺的跪坐姿勢,忽將腦袋一低:“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國。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田中首相的遠見卓識和偉大抱負,曠絕古今,我黑龍會對此推崇至極,甘為天皇效命!”

老人聽罷,目光仍望著遠方,幽幽歎息一聲。

中年男子一怔:“司令官何故慨歎?”

老人:“征服台灣、征服朝鮮,我們倒是實現了。可征服滿蒙卻從何談起啊?田中老家夥說得漂亮、做的窩囊。內閣那幾個蠢貨,對滿蒙的態度更是保守,以為再修幾條鐵路,就可以把滿蒙從中國分離開來,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這又怎麼可能?試想自甲午戰爭開始,我帝國曆年對華取益,哪一次不是以強大的軍事力量作為切入點——首戰喪敵之威,再戰驚敵之膽,三戰而對敵取利,豈有不戰而勝的道理,真是可笑。他們都過於依賴與東北政府的私交了。不過這份奏折送達天皇之後,倒是能起到不錯的宣傳作用。”

中年男子斂氣沉吟:“我黑龍會多年來亦致力於將滿蒙從中國分裂出去,是以一直努力在外交、文化、貿易等多方麵與之交融,以期達到同化之功,隻是收效甚微。我亦知武力爭取的必要,願聽司令官教誨。”

老人陰冷一笑:“我大日本帝國正在軍事強國的道路上昂首闊步,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幾個議政匹夫,不足為慮。”

中年男子:“莫非……軍方準備對內閣施壓?”

老人望向中年男子:“我們的內壓已經足夠大了,再壓下去,會垮掉的。不妨去外部找找機會吧。內田君,你黑龍學校向來人才輩出,對俄戰爭最是功不可沒。我關東軍希望你能再創奇跡。”

老人舉杯敬向中年男子,目光再回到遠方,就眯成了一條縫。

櫻花叢中,走出一個櫻花般的少女。

少女頭頂裂桃式發髻,身著粉白色和服,腳踩柔軟棉襪,趿拉著一雙桑木削成的木屐,踏著青草而來。

少女來到露台前,站定一笑。小亭外的一株火樹銀花,驟然綻放。

麵對兩位當紅大BOSS,少女非但毫不矜持,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出口便是極其純正的中國話:“美景在目、美酒在手,二位談吐竟如此大煞風景,也不怕生生摧殘了這櫻花!”

老人攬少女入懷,笑呤吟:“你可知道,這櫻花來自何處啊?”

少女:“聖櫻神株,當然自古有之!”

老人微笑搖頭:“不不——不管它來自雲南、還是喜馬拉雅,總之它來自中國。或許我們,原本也都來自中國。所以,我們該回家了……”

……

……

(二)少年與猴子

那一年夏,山東境內走出一夥逃荒的隊伍,一路向北,進了三江平原。

隊伍裏十來個人,俱是硬朗的男兒,手提肩扛著各種家什。

領頭的漢子紮著紅頭巾,棕色的麵孔上流露著幾縷超然之氣,頎長的身子裏隱含著幾分仙風道骨,騎在唯一的馬背上。馬腹上另掛著一根丈八長的紅櫻大槍,槍杆上蕩悠著一隻活蹦亂跳的獼猴。

長途跋涉中,即便這些硬朗的男兒也有吃不消的時候,有人便悄悄地靠近大紅馬,將手上的家什往馬背上懸掛。

紅巾漢子昂首向天,看不到身後的小動作,獼猴看在眼裏,顯得格外興奮。

猴子跟馬的感情不很好,它一路不停地在槍杆上蕩悠,就是想給馬兒增加點負擔。隻是這匹馬實在太壯了,猴子的那點兒離心力甩在它的身上全然不起作用。

此刻人為作用下,馬兒負重增加,不高興地甩起尾巴,偶爾略略地蹬出一蹄子,以示警告,卻又不敢真心傷人。

獼猴興奮得手舞足蹈,不時對著眾人做著迎接、鼓動之狀。可它很快發現,自己的領地——那杆丈八大槍也被侵犯了,掛上了幾樣家什。

猴子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當即向眾人發起攻擊。忽一下撲到某人身上,極快地拍打抓撓幾下,再嗖地一下躥回馬背,片刻喘息,瞧準目標,冷不丁何時,再一次跳起。

雖說打猴看主人,有被抓撓急的,也管不了那許多,掄起巴掌回擊,可猴子的動作實在太快,巴掌剛掄到半空,猴子已跳回馬背。幾回合下來,被撓的人隻好放棄抵抗,或將槍杆上的家什放上馬背,或取回手中。槍杆又成了獼猴的專屬領地。

欺侮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好玩的事情就容易上癮。上了癮的猴子豈肯收手?雖說人類表示出了退讓之意,猴子卻開始主動挑釁。

除了這匹馬,猴子最看不上的還有隊伍裏的那個人。

那人是個少年,隊伍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濃眉大眼,臉蛋子圓鼓鼓的,笑起來的時候,能陷進去馬眼珠子那麼大的酒窩。

猴子看不上少年的原因隻有一個,因為他太討喜,人們都喜歡他,尤其自己的主人。所以盡管少年從不招惹猴子,猴子還是向他發動了攻擊。這次進攻,它不僅用出了全力,目光裏流出的也不再是興奮,而是仇恨。

哪曾想,猴子剛剛撲到少年頭頂,便被少年一巴掌打落在地上。猴子猝不及防,被拍了個暈頭轉向,哪裏還敢再出手?唯一的念頭就是奔回自己的老巢。但這一次的攻擊距離有些長,猴子轉身時,大紅馬已經走出了十幾米,猴子大驚失色,擔心少年那天一般大的腳掌踩落下來,自己會陷入地下,零落成泥。好在少年沒再理會它。

少年之所以能打中猴子,除了身手敏捷,更重要的是出手果斷,且早有防備。猴子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猴子,但那不是為了爭寵,猴子在他眼中不過是個畜生,他也不懂畜生的心。隻是猴子撓別人的時候,他就已經看不過去了,所以猴子這一巴掌早晚是逃不掉的。打完猴子,少年隨之就忘了這碴兒,繼續掛著兩個大酒窩,與哥哥們說笑。揮手之間,連根猴子的毫毛都沒帶走。

這世上,降龍伏虎者有之,驅魔斬神者有之,能打著猴子的人卻不多,能嚇唬住猴子的更少。少年自不會因為打著猴子沾沾自喜,隻是不曾想到,有天他會碰見另一類比這隻猴子更可惡的物種——鬼子。

猴子趁機奔逃,幾個起伏來到馬屁股後。此刻是棗紅馬絕佳的報複時機,猴子這一生恐怕隻有這一次會落在它的屁股後,追逐在它的蹄下。棗紅馬隻要隨便踢出一腳,即便比先前示威的動作更輕柔幾分,也能叫猴子腦漿迸裂。至於主人,也隻能將這場血案看作一場意外。刹那之間,大紅馬頓時生出惡念。刹那之間,大紅馬蓄勢待發的蹄子又平緩地落在了地上。它畢竟被主人訓化得太久了,潛意識裏殘留的那點兒野性,僅僅能夠比劃兩下。最終任由猴子抓著自己的尾巴,借力跳到自己的背上,再拱入主人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