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舟微微俯身下望,並沒有在意胸口的傷,猶自對她一笑。
笑容溫和,近乎純淨,如水墨,如脂玉,如一片柔軟的雲,剛被天雨洗過。
依稀還是當年,紫藤丁香花下,春日街角,那一抹初初邂逅的笑容。
“你來了。”他和聲道。眼光在她身後一掠,“容楚呢?”
她聽見這句,眉頭一挑,剛剛沉澱下來的心緒,似瞬間又灼灼燃起。她閉上眼,靜靜呼吸半晌,才阻止住自己,將那劍向前繼續一挺。
“他來了。”她道,“陪我一起,和你把以往的帳,都算算清楚。”
“哦?”他道,“願聞其詳。”
“我曾以為,你要複國,也不過是在其位不得不謀其政,是你的身份,逼你不得不這麼做。”太史闌淡淡地道,“但現在我明白了——一直是你,從來都是你。”
李扶舟輕輕咳嗽,坐正身子。
他和她之間,近在咫尺,卻隔著無數霧氣翻騰,以至於他竟然看不清她的臉,隻看見胸前冷冷逼過來的金黃的劍尖。
這竟然是最後,他和她之間,唯一的維係。
她是為了他的命,不肯再向前一步,還隻是因為厭惡他這個人,不肯再向前一步?
或者命運從來如此,她就在身側,他卻不能上前,指尖抓撈,不過是虛幻一場。永遠有那許多有形無形障礙,隔絕他探索的目光。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道,“在我來之前?剛開始做容府管家?或者更早?”
他默默。
“我就說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去做管家?”她譏誚地道,“你的真正目的,是皇室吧?”
“你很早和皇室有了勾結,你選擇的幫助對象是太後,那時她還是惠妃。你助她除了密衛,殺了皇帝,得了大權,坐上寶座。”
他笑而不語,似乎很有興趣地看著胸前的劍尖,認出這是祭壇上的五越聖劍,用來鎮壓鼎中的此殿主人遺骨的,劍為五越之主當年所佩,劍尖血是具有大能的五越之主最後精血,尋常人根本不能靠近,但是她得到了。
所以說,都是天意。
“你在宮中,還有一個內應,是邰世蘭。她愛著你,為你甘願入宮,去做那個細作。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認識你的,或者在你某次的遊曆中,她邂逅了你,少女芳心,一見鍾情,而你知道了她即將入宮,有心要在宮中培養一個內應。因為你不放心惠妃。”
“世蘭是個好女孩。”李扶舟輕輕道,“那年二月二,花潮鬥豔,她是最美的一個,卻因此被姐妹們欺負,我正巧路過遇見,順手幫了她一把……她當時已經快要進宮,和我說很害怕……我承諾了她不侍寢……”
“你答應她保她完璧之身。你有那個把握,因為你和宗政惠關係不錯。”
李扶舟默認。
世蘭愛他,他知道,彼時他還為挽裳,漠然相對這世上一切情意,未嚐沒有幾分利用之心。然而很多年後,他也受了那般暗戀而不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