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張臉,氣韻感覺卻判若兩人,依稀藍衣青年溫和春陽笑顏猶在,轉眼就換了血色裏豔而肅殺曼殊沙華。
喬雨潤似有震動——她未曾見過這樣的他。
隨即她便自如步入,笑道:“李先生一別久矣。”
李扶舟抬起頭來,對她淺淺一笑。
帳篷裏沒有別人,喬雨潤也將自己帶來的人留在帳篷外,一群李家武軍虎視眈眈地盯著。
幾個留在帳外的人,衣著平常,隻是袖子分外寬大些,北地九十月天氣已經很冷,他們將雙手抄在袖子裏,越發顯得無害。李家武軍瞧著,也覺得沒什麼問題,漸漸便轉移了注意力。
沒有人知道,寬大的袖子裏,一雙雙手在慢慢抽出一竿笛子一樣的東西,上麵也似笛子一樣有著一些孔,卻錯落分開,那東西的兩端,似乎還有什麼活塞,那些手指,慢慢地將活塞壓進去,空氣在“笛子”內部,經過不同孔洞受到不同擠壓,便發出頻率不一的噗噗之聲,聽起來像一首古怪的調子。
當然,這些調子並沒有什麼聲音,就算有一點聲音,也早已被嘈雜的軍營裏的各種聲響淹沒。
隨著“調子”的奏響,他們的袍腳似乎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似乎有什麼極小的東西爬了出來,順著帳篷底下的縫隙,緩緩地爬進帳篷。
五越向來擅蟲獸蠱以及各種異術,所以五越的軍營對此也有準備,李扶舟帳外,有一圈墨綠色的草,比其餘草顏色深一些,在草的內圈,卻是寸草不生——那裏已經繞帳篷,澆過一圈特製的藥水。
這兩層防護,已經足夠令五越大部分的毒物無法進入,四麵彌漫著一種鐵鏽般的氣息,人聞著沒什麼感覺,卻是蛇蟲的天敵。
不過此刻,那草簌簌動了動,並沒見什麼東西死在裏麵,隨即,帳篷四麵八方都動了動,帳篷底下,起了一點肉眼難見的波紋。
幾個人長舒了口氣。
進去了。
那許多中,隻要有一隻能令李扶舟中招,今天就成功了。
如果很多隻一起上,估計等下眾人掀簾,看見的就是一具骨架。
幾人嘴角浮現冷冷笑意。
什麼承諾,什麼隻傷不殺,都是狗屁。中越人做事隻看結果,不管天地鬼神。
帳篷裏,喬雨潤和李扶舟的商談,已經到了尾聲。
“就是這樣,”喬雨潤信心十足地盯著李扶舟,認為她的計劃一定可以打動他,“你我分則兩害,合則兩利。這等關係你我,乃至國運將來的大事,我想家主一定會懂我心意。”
李扶舟還是那沉靜神情,手輕輕擱在膝上,墨藍色的書卷橫放膝頭,紙張潔白,卻不抵他手指如玉。
喬雨潤無法看出他任何一點情緒。
“喬姑娘的合作提議,我聽著甚好。”半晌他淺淺一笑,“不過如今我們五越內部,對於你我兩軍聯合,還未形成共識。我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他已經又拿起了書,做出要看的模樣。
喬雨潤盯著他,抿了抿嘴——換成以前那個謙謙君子的李扶舟,不會在客人還未請辭的時候,就做出這麼冷漠的姿態的。
他終究,還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