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懼他傷害我,”太史闌也在咬牙,“可我知道他會傷害你!不行!我要殺了他!”
“那你讓我流血而死吧……”司空昱嗬嗬一笑,聲音若哭,“就這樣。”
太史闌默然,眼中煞氣一閃而過,眼看他傷口流血汩汩,不止血,一時三刻必將失血而死。隻道:“你先包紮!我答應你!”
司空昱搖頭,“讓他走……”
太史闌無語,看那模樣,司空昱根本不相信她,不過她自己也不相信她自己。
她是遵守諾言,但那隻是對朋友,至於敵人——我都要殺你了,我跟你遵守個屁的諾言?
但怎麼能讓司空和耶律走?怎麼能留下耶律性命?司空昱如果是絕情絕義的人倒也罷了,問題是他受的教育太正統,多年來的執念太根深,忠孝節義恩情親情他都想兩全,都拋不下,偏偏這些都是對立的,他夾雜其中,如何自處?
到最後,還是會如今日,無法兩全,隻他碾軋其中,粉身碎骨!
何況殺她任務完不成,耶律家就會逼他轉頭潛伏東堂,東堂別人她不知道,上次遇見的錦衣人何等人物?將來司空如果被他發現,又是何等下場?
“讓我們走……”司空昱咳嗽,一咳鮮血流得更急,唇邊有血沫濺開,他垂下眼睛,看著那斬落的袍角,唇角慢慢浮上一絲苦笑。
一刀斬袍,一刀斷情,血落的此刻情分也落定,這是天意。
“你我已……割袍斷義……”他慢慢閉上眼睛,“今日之後……不必再對彼此……容情……”
太史闌閉上眼睛。
身邊,容楚終於開口,“讓開道路。”
他握住她的手,攬緊她的肩,予她一個安慰的姿勢;她靠在他胸膛,閉目仰首。
護衛們無聲讓開一條路,耶律靖南毫不猶豫爬起,將司空昱背在背上。
容楚遞了樣東西到司空昱手裏,隨即道:“耶律大帥,希望你良心還在,懂得善自照顧令弟,否則這靜海乃至南齊,再無一步你可行走之地。”
耶律靖南冷哼一聲。司空昱忽然扼緊了他的喉嚨,厲聲道:“走!快走!”
還想罵幾句的耶律靖南隻得閉嘴,默不作聲背著司空昱躍起,眾人默默讓開道路,看見一抹鮮血順著一線躍起的軌跡,驚鴻一般灑下。
太史闌怔怔望著那一抹血虹,和那低低俯下的背影。
今日之後,多半天涯永別。
從來亦敵亦友,緣係似有若無。他救她無數,也曾數次刀劍相向,今日一刀臨別相綻,終斷萬千橫豎絲,覆一地寂寥旅途。
開在半途的花,未綻便枯。
但望他此後一路,無她也無人間煩難,深海星空的眸子裏,能映射進生命的另一層熙光。
耶律靖南已經掠上圍牆,半空中司空昱忽然回首。
一霎回首,一霎回眸,他嘴唇蠕動,輕輕兩個字。
“保重。”
耶律靖南身子拔高,一竄不見,最後一霎一顆淚珠,彈落於牆頭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