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開始黯淡,落日的餘暉為海邊增添今日最後的光彩。
佛莫德左手豎起鋼錐,右手握著錘子,“咣當、咣當……”錐尖下的木頭樁子被錘子通過狠砸鋼錐慢慢裂開,“哢嚓”,木頭樁子被分解成七八塊。佛莫德狠勁的甩開錘子,鋼錐被他紮在在腳下的濕潤的沙地中,末過其頂端。他有點不悅。
“哎!老了。”他攤開手掌,湛藍而又細長,歲月磨損了它們,也帶來了滄桑的經曆。“我真不該想著再來個海上冒險嗎?”他咕噥著,搖了搖頭。今天他已經釘壞了七個木頭樁子,碎裂的木痞子淩亂的扔在他的身後。他疲軟的躺了下去,沙灘的濕意侵染著他的身子,他雙腳半津在海水中,新鮮的風鼓起輕小的浪波不停的按擊著它們,帶來涼爽,柔和的斜陽應在他藍色的肌膚上,煥發出土灰的金屬光澤。他這把海沙族的老骨頭真該這樣好好享受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海風的味道對於幾乎和它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他而言,顯得格外親近。他靜靜的躺著,思緒沉了下來。
他微微側頭,眼簾中是幾根直起的船帆,長期被海風和雨水侵蝕的破爛麻黃帆布任風帶動著,還傳來“呼啦啦”的聲響。
“老友,真想和你一起再去見識見識那個世界啊!”他楠楠著,四周沒有一個人,長時間的獨處讓他學會了自言自語。 他的左邊停駐著一隻破舊的小帆船,四根巴龍繩製的長錨緊緊的將它束縛,上麵隨處可見的裂縫和漏洞,它固在這已經十幾年了。昔日的“他”也曾衝鋒在無盡的海域上,陪同著佛莫德尋上那神聖的國度,他們的一生為此奉獻,執著而堅勇,至此依舊。
(注:巴龍繩:由楂絲藤蔓條和侗苓樹皮編製的繩子,結實度極強,還有很強的耐腐蝕性。)
佛莫德坐起,身後的麻布背心已經濕了,他深情的望著“老友”頂上的帆帶,“什麼時候我們還能再次起帆遠航,踏上那裏啊?我這次可是準備好了,誰也趕不走我們的。”
“不,你會被趕回來的。”遠處一個聲音回答了他,“即使你再踏上兩次。”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他很確定他在很早以前經常聽到它,可他又想不起來是誰。但他還是警惕的抽出被紮進沙灘中的鋼錐。
他扭過頭,來人一身華麗的銀裝,齊腿的風袍在後麵隨風起舞。那英朗的模樣,佛莫德至死也不能忘記,“幽夜!”他大呼一聲,扔掉鋼錐,從沙灘站起來。
“佛莫德!”幽夜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這個藍皮老頭子,這些年可好啊?”兩人同時跑在一起,佛莫德張開雙臂,在幽夜阻止他之前,緊緊的給他一個擁抱。幽夜掙紮著脫離了他。
“這麼多年的時間還沒改變你那煩人的性子。”佛莫德抱怨道,“你還是那麼傲慢!尤其是對我這種誌向高遠的老者,一點尊敬都沒有。”
“老頭子,你是滾泥坑了嗎?”幽夜皺了皺眉頭,佛莫德是滿身沾著水漬的泥沙。在他的印象裏,佛莫德基本上整天都是個“裝”乞丐(這裏形容佛莫德整天都是髒不拉幾的樣子)的老家夥,他也最煩悶他這一點,現在也沒例外。
“無理的小子!”佛莫德嘟囔一句,從旁邊找來一個比較幹淨的木板,拽到幽夜的腳前。他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子,這都十幾年了,你都做了什麼?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很多不同。”他略微仰頭瞟了瞟幽夜,同時指著木板,示意他坐下。
幽夜擺了擺木板,坐了上去。“我發過惡毒的誓言,受到偉大的詛咒,我不能說出這些。”他深諱的說,目光所及是被海平線淹沒一半的幕陽,嬌豔溫和,渲染著其周圍相接的海平麵和天空。
佛莫德也注視著那,“這景色很美,你要是像我這樣,守了一輩子海,你每天都會欣賞到它。”他摸著下巴,“神賜予的東西永遠是美麗的,千遍萬遍都看不厭。”
“切!”幽夜呲鼻,斜拋他一個白眼。佛莫德對神奇的東西都認為是神賜予的,這種荒謬的理論也使他滿腦子的固執。“那那片神賜予的土地,你怎麼會被趕回來呢!”
“哼!”佛莫德咬著牙,臉色陰沉下來,“小子,你不也是被趕出來了嗎!”他的聲音大了點,透著些許激動。它永遠是他心中的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