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換木劍,白衣換麻衣,褪下一身高手裝扮之後,徐鳳年看起來還是很普通的,他此時百般無聊地坐在商行車隊的一輛馬車上,自甘為奴的草原大漢胡車兒坐在前頭趕路,身邊依靠著搖搖欲睡的劍徒阿雲。
數十輛大車組成的商隊在帝國北方還是比較罕見的,不像富庶的南方,車南來船北上,世家大族的商隊絡繹不絕,數不清的物資在南方大地上交易周轉。
自從昨晚應了王家主仆的交易後,徐鳳年今天便早早地起身了,一大早跟著車隊從朔方出來,沿著官道,一路向南。
八月的北方,蕭瑟寒冷,諾大的官道上不見一個人影,至於那些從南方來趕著交易毛皮的商人,此時恐怕還在朔方城裏和胡人糾纏不清。
往日裏,這麼長占地又廣的車隊,可沒那麼容易行駛,南北往來相遇的車隊,攔路收錢的村農盜匪,總之不費上一陣兒功夫,不交點買路錢,一天是趕不上幾裏路的。
沉重的大車壓過石粒,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天上的太陽有些清冷,隻是遠遠地泛著白光,不時有南飛的大雁掠過天空。
“嘿喲”
“並州兒郎苦喲!”
“三月交春糧,五月服苦役,褲兜裏隻剩老鼠藥喲!”
“七月上草原,九月扛狼歸,想念婆娘的紅肚兜喲!”
前方趕大車的老把式一聲長調,哼起了並州俚曲,引來車隊夥計們一陣起哄。
“老候,敢不敢來首迎新王”
一個年輕的押車夥計想起了家裏孤零零的老母,眼睛翻紅,扯著嗓子吼問了一句。
“哈哈,俺有啥不敢的,老家那山村裏還立著新帝的長生碑嘞”
“嘿嘿,就是怕掌櫃的不許哈”
老候粗爽地回了一句,眼神裏流露出農民式的小狡猾。
車隊中央的馬車上,王宣搖頭晃腦地聽著夥計們唱起的鄉間俚曲,感覺十分有趣,往日裏在府上都是些咿咿呀呀的小調,往沒有這些俚曲應景兒。
“九叔,啥叫迎新王啊,有什麼不能唱的嗎?”
摸了摸少掌櫃的腦袋,管家九叔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隨後朝望向他的老候點了點頭。
“老候,你看九爺都點頭了!還怕個籃子啊!”
“對頭,快唱,這荒天野地的,難道還怕雲台閣的老虎們來吧你吃羅”
老候猛地一拍車架,擺正架式,深吸一口氣,昂首向天
“嘿~~~喲~~~”
“吃他娘,穿他娘!”
“開了城門,迎新王!”
“新王來了,不納糧!”
“不納糧,嘿,不納糧喲~~~”
“好!”
夥計們大吼一聲,叫彩,一些年輕的夥計連新王說得是誰都不知道,隻覺得歌聲蒼涼激越,有說不出的血淚和期盼在裏頭。
“嘿嘿,俺也就會唱這一首,聽說當年啊,一大群草民寫了歌兒迎新王,都是俺們草民自己寫得!”
“俺們村裏那石碑上還刻著新王說的一句話呢,就不知道是不是新王自個兒說的,但一代一代傳了下來,俺們族長從來不讓人動那塊石碑!”
老候頗感驕傲和唏噓的聊了起來,傳說新王當年可是來過他們村的。
“石碑上刻的是啥?”
眾人紛紛問道,新王離他們實在遠了點,像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嘿嘿,猜不到吧”
“打土豪,分田地!”
“聽聽,多霸氣啊,要是按俺說,如果新王還在,太平道的人哪裏還需要造反啊,帝國那些世家貴族早就被哢嚓一刀砍了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