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狩下午來到學校,便聽說了一件事。
高杉枯茗死了。
高杉君是一位讓人如沐春風的美男子,據傳他出生於商業巨賈的家庭,可他放棄了優渥的生活,獨自一人搬出來勤工儉學。他是學生會副會長,若狩曾經聽過他的演講,語調柔和,語氣清新,便如每個少女夢中的白衣少年般向你娓娓道來,那天,他一襲白衣。身為男生的若狩也陷入他那純淨的聲音之中。他還是籃球隊主力,看似瘦弱的身材下隱藏著撩人的肌肉,引起女生們的陣陣尖叫。
他性格也很好,溫柔、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在男生中——更不論在女生中都擁有驚人的人氣,簡直是完美無缺,天生嬌子。
可這樣的他,死去了,聽說他溘逝於櫻花飄落的長椅,端坐著的他宛若花中的精靈,或許他就是花中的精靈,不然怎麼會有這樣如櫻花般絢爛卻短暫的人生。
可即便他死去了,他仍能掀起一場名為悲傷的狂潮,席卷他曾擁有的整個世界!
正如現在,整個學校停課,下午將有一場為他舉行的哀悼會,在學校的禮堂。
若狩所在的班級正是高杉枯茗生前所在的班級,高二(一)班,他呆在自己座位上不知所措,耳邊是沉默或低低的抽泣,他的鼻子也不禁猛地酸起來,無法抑製的,一滴淚湧出發澀的眼眶,在視線中緩緩地落下,晶瑩剔透,摔碎在木質的桌麵上,視線變得模糊,若狩用力地將頭埋進臂彎,伏在桌子上,想要逃離,好難受。
班上的女生昨天還聚在一起討論著要在畢業時拿到高杉君製服的第二粒紐扣,笑容洋溢、神情羞澀。可今天高杉君已經不在了,在屬於他的座位上,一盆白花肅穆純潔。
高杉君生前是那樣的溫柔、風度翩翩,最見不到女孩子的哭泣,要是讓他知道因為自己讓這麼多的女孩心碎流淚,他會不會很心痛?
若狩大口呼吸,胸膛隨著起伏,他不想陷入……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完全被悲傷的氣氛感染了!為什麼!心中的自己在發問。高杉和自己明明沒有任何交集,幹嘛難受到哭出來啊!很奇怪啊!你這個人!是為他惋惜?他已經很幸福了好嗎!自己一輩子也做不到讓這麼多女孩子為自己傷心,這個現充王……爆炸吧!那難道是對生命的敬畏?這個世界每天有成百上千萬的生命離開,可自己不照樣樂嗬嗬的活著,在遠處默默看著喜歡的女孩就滿足的不得了!
恍惚中,那張帥氣、遭人嫉妒的麵孔浮現在腦海中,劍眉挺翹卻不張揚,眼神淩厲而溫柔,他笑著,彎起嘴角,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原來那是與他的第一次相遇——
明明話都沒說上過,卻如同多年的好友,他回眸一笑,盈盈的笑意鋪天蓋地,遮蔽寒冬般的溫暖,相望無言卻勝似千言萬語。
是否那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把他當作親密的朋友了呢?
若狩無法回答,但他回想起來,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是GAY……
有人輕輕推了他一下,若狩下意識地抬起頭,原來是班長秋織文子,秋織文子在若狩的印象中是個文靜努力的粉色頭發眼睛娘,也是少數幾個不愛慕高杉君的女孩子之一。可若狩此時分明瞧見了那黑框大眼鏡下紅腫的雙眼。
原來不是不喜歡,是沒有勇氣接近啊。
若狩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該走了,去參加高杉君……”她努力維持的平和語氣還是崩壞了,秋織文子說不下去了,扭頭走開。
若狩明白的,哀悼會要開始了。不知不覺,班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若狩理了理亂掉的頭發,看向教室外的天空,猶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天空烏雲密布,應景得陰沉。
禮堂在學院的正東方,是一座大型館場似的建造,有著豪華的玻璃穹頂,巨大的十字架立在頂部,直挺著迎接風雨。這座學院的前身是天主教傳道士開辦的傳教學堂,後來以一個小教堂為中心,範圍逐漸地擴大到如今覆蓋大片土地的高等學院,天主教的信仰也一直保留到現在,在路上時常能看見虔誠的修女和牧師。星期日會有自發的學生來此做彌撒,平時有重大事件時,學校也會將此地辟為發布消息的地方,召集全體學生參與。
若狩跟在班長的後麵,班長始終低著頭,零星的學生從各個教室走出來,他們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又細又冷的雨紮了下來,使那份悲傷更加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