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是山穀的名字,也是這小縣城的名字。布穀地處偏遠,位於穀中,常常霧氣繚繞。在過年的時候,霧氣籠了燈籠,籠了炮仗,就有了些詭異的感覺。小孩子常常會害怕,撲在大人的懷裏,等著新年的糖果。
在這布穀裏,有家酒樓,暗紅色,五層樓,木製的,躲在布穀一腳。沒名字,牌匾上就掛了個“酒樓”。這酒樓可不低,一眼就看得盡這整個布穀縣城,抬了頭,好像就快要高過這整個布穀山穀。
這酒樓有三大怪事,時間長了,倒也說怪不怪司空見慣。
第一怪是不見老板,這酒樓裏人來人往,不是跑堂的,就是客官。布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酒樓裏肯定是要有老板在的,不說管事,主要是陪陪客官們嘮嘮嗑。第一次來這酒樓的人啊有的也會想起什麼:“哎?跑堂,你們老板呢?”跑堂是個大男孩,瘦瘦的,高高的,聽了這話也不急不惱,很客氣的:“我們老板出去進貨去啦,客官你有什麼事?”客官就隻好住了嘴,過一會,說:“也沒什麼事情嘞,就是乏味啦。”跑堂的就把毛巾甩在肩膀上:“那客官就請五樓去,那塊總有人說故事,半真半假,湊合著聽吧。”
第二怪是不裝修,這酒樓也不止幾百年了吧,說滿目蒼夷也不為過,暗紅色幾乎要變成灰色,可也沒有裝修。桌子凳子也都是以前的,也是木頭做的,原木色,長椅子,連茶水也帶了點古意的香醇。這酒樓主要的支撐是靠幾個木柱子,上麵也不怎麼用心打掃,常常落著土,遠遠地看,也就成了灰色的了。那點灰塵和那香醇,說的文藝點,這就是歲月啊。
第三怪是講故事,這酒樓自己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那跑堂的說的,五樓總是有人在講故事,半真半假,也就湊合聽吧。這不成文的規矩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向來是店家適應當地,也沒有當地人家適應店家的說法。或許,這酒樓的時間也和這樓是一樣的長吧。其他的酒樓雖然也說人來人往,可也總沒有這酒樓五樓的人多。也怪不得大家,誰不喜歡聽故事呢?
我和阿朋啊,是在“呀來多客”酒館認識的。這酒館是布穀裏唯一的酒吧,也就是KTV,所以生意也一直不錯。阿朋也問過老板:“為什麼叫呀來多客?”老板就給他一個腦瓜蹦,說:“沒文化真可怕,這叫倒裝明白不?倒裝,倒裝,倒裝,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明白不?呀來多客多洋氣啊,洋氣你明白不?沒文化,可真是可怕!”接著老板又給了他幾個腦瓜蹦,說:“你個小辣雞,明白了不?”阿朋不想再挨老板那花麗麗的腦瓜蹦,拉了我就跑了出去。
新的一年過去也沒有幾天,可在酒樓的五樓裏已經坐滿了人,聽著半真半假的故事,喝著小酒。故事也不知講了多少,可總有人那麼悠悠地說著。就連空氣,也有了些回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