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怕好運(1 / 3)

懼怕好運

談好女人

臨時被邀去電視台《女性世界》欄目,談“什麼是好女人”.細想想,到底什麼是好女人?似乎沒法說清楚。

舊時論好女人:窈窕淑女。窈窕指形象美,淑女指內在美。外在的審美應該是美女千古同,卻也有所變化的,古人謂美女櫻桃小口,而現代人則讚賞大嘴女人性感,西方人稱性感是對女人的讚美.而對淑女這一詞的標準,現代人已經有了根本的變化,舊時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嬌柔無力的淑女形象,幾乎被整個否定了。

這裏指的還是一種社會性的標準,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好女人形象。賈寶玉就喜歡帶點病態使著小性子的林黛玉。而在現實生活中,有的男人就甘願為某個女人做任何事,而在另一個男人眼中,那個女人根本無魅力可言。作為多年從事創作的我,所刻畫的女人形象自然地活動在那個特殊的藝術天地間,是好是壞也隻有具體的藝術人物感知,也隻有任讀者不同地去感受。

那麼,好女人就一定便如傳統所規定的麼?男人分明也希望著有能夠大大方方出現在朋友和社交場合中的女人,男人分明也對隻能忙活在廚房家庭的女人產生不滿足感,然而很多很多的男人都無法接受女強人,很多很多的男人都難以容忍進入社會自由自在自說自話自行其事的女人。細想想,實在不能說熱情奔放的女性就不是好女人,不能說有事業成就感的女性就不是好女人,不能說社會地位高於男性的女性就不是好女人,那麼很多很多的男人又總是提到女人要有女人味。我想就是在他們眼裏,女人味與好女人也不會是等同的,因為充滿女人味的以身論價的女人總也不能列入好女人中的。

那麼為什麼走進了社會的現代女性就似乎離“好女人”遠了?在《紅樓夢》中,賈寶玉有一個比喻,說女人是水,男人是泥。男性因為要立身社會,社會有竟爭,為生存計,自然便顯得複雜起來,複雜得形如泥.而少女正是因其單純純情而被譬為水,也為複雜的男性所讚賞。一旦女性走進了紛爭的社會,又麵臨著改革的時代,金錢搖晃著異樣的光暈,權力閃著眩目的光彩,女性投身競爭,也參與傾軋,自然也複雜起來。《紅樓夢》中賈寶玉還說過,就是少女清純,一旦結了婚,接觸了男人,卻比男人還要可惡。這是賈寶玉感歎女人被汙偏激的話。女性投入了原屬男性的社會,為了自立為了冒頭為了出名為了成功,確有用著了各種心機,用著了各種手段的.憑著女性天然的一點優勢,外在的美色魅力和內在的忍耐掩飾,明明私欲很強,卻顯著淡然超然,欲進故退,欲擒故縱,哀語狂言,倩笑端莊,都作武器,目標無非名利。如水沾了泥比泥還肮髒。

我無意說現代女性因都參與了複雜的社會而再無好女人,我也無意說女人就不該爭女強人而退回單純狀態。社會有好男人,自然也有好女人,不論是男女都可在社會以自身的才智立身,重要的是與人相交保持情的真摯,不論是親情、愛情和友情。不管是激情如火,不管是柔情似水,情真即美,情真即好。

我的女性觀

我寫過很多的女性形象小說,那些女性形象屬各種類型。最早創作的女性形象,多是具有傳統美德的:溫柔,忍耐,貞潔,能幹,富有自我的犧牲精神。後來我的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有了很大的變化,麻木的,強要麵子的,冷漠的,庸俗的等許多不討人喜歡的女性形象都進入了我的作品。這是真實的生活在我作品中的反映。眾多形象的刻畫也使我的作品具有了新意和深度。但我的內心裏,一直對女性充滿著溫情。這種溫情正是我創作的動力之一。

有時候,我也會想到,自己作品中女性形象的變化,是不是緣於我對現實女性的失望?是對那種理想化女性幻想的破滅。同時我也會想到,我作為一個男人,所要求的理想女性,是不是存在著一種天然的片麵。所謂女性的傳統美德,溫柔是更合乎男人的需要,忍耐是更體現男人的自尊,貞潔是更顧全男人的麵子,能幹是更能為男人服務,而富有自我犧牲精神就更可以解脫男人的重大負擔了。傳統涵蓋了幾千年的曆史,也有人把曆史歸結為階級鬥爭史,也有人把曆史總結為男性對女性的奴役史,以為女性的解放程度便是社會發展的尺度。確實,在男性和女性的性別上,曆史的角度是完全偏於男性的。

現在,聽到的很有普遍性的口號是婦女解放,在國外,還有激進的女權主義。應該說,在中國,女性的權利在法律上體現得極其充分了。從城市來看,職業婦女特別是知識婦女,地位顯得比男人還要優越。走上社會,婦女的一切都得到尊重,做著和男人同樣的工作,如果路上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爭吵,路人的傾向性自然偏於女人一邊。在家中,原來婦女所做的家務,現在男人都無可避免地做著。“妻管炎”的狀況也具有了普遍性。

那麼女人是不是就感到幸福了呢?客觀地看,女性的處境是很容易得到改觀的,男人的生活隻能靠自己努力,而女人隻要找一個家境好一點的男人,特別是靠姿容找一個富人,也就能享受榮華了。這一點其實現在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古時便有這種說法:娶女要低,嫁女要高。男人娶個家境門第比自己高的女人,無法滿足女人的原有需要,再加上氣勢上就矮了,自然不會幸福。女人嫁個家境門第高於自己的男人,生活一下子就改觀了,也就甘心情願地生兒育女、婦女解放了,要在家庭中有高地位,找個不如自己的男人自然心有不甘。理想是找個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一切靠兩人奮鬥,地位平等。然而理想隻是理想,平等也許有了,也許還會顯著高過男人的氣勢,但真正幸福了嗎?州旦女人顯得氣勝男人,除非男人是個窩囊廢,要不那家庭的危機也就潛伏了,總有一天會爆發。如果男人是個窩囊廢,文人也隻是嫁了個低於自己的男人,根本談不上是理想平等的。

家庭危機的爆發,無非是婚外戀和離婚。婚外戀的最終結果也多是離婚。 自由離婚最早宣傳的意義,也是女人解放,能夠擺脫不美滿的婚姻,說到底也就是能擺脫不如自己的男人.然而仔細來分析,離婚其實是對女性最不利的.要.擺脫比女人低的男人的婚姻並不多,原來平等般配的夫妻,生活了許多年,“跌價打折扣”的也就隻是女人.原來般配的總是“郎才女貌”,“郎才”隨著年齡的增長是趨增長的,而“女貌”隨著年齡增長是趨衰退的。如果女也恃“才”為本的話,男人偏就難找了,許多的女研究生和女強人往往隻能獨身生活,死滅情感的幸福。就算兩個不以才貌相配的一般男女,一旦離了婚,也大多是男的不難找到如原妻的女子,而女的就很難找到如原夫的了。也因為年齡的關係,比如說四十的男人還很有魅力,四十的女人就差上一等了。還有一個貞潔的間題,貞潔似乎是女性的專用名詞。有過女人的男人和有過男人的女人是不平等的。可以說貞潔是封建的產物,過分強調它,應該說是對女性的一種禁錮。但它又是一個曆史的產物,在眼下的中國,它的意義客觀上還沒有過時‘其間有民族的傳統性‘和經濟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中對女人的觀點大有不同。

這裏就說到一個曆史的角度了。我想說一句,自解放以來到經濟改革之前其間的三十年中,可以說是女性最“幸福”的黃金時代·,女性在社會上得到了最大的“解放”,甚至在宜傳上“妻管炎”得到了公開的頌揚,而對男人的權利盡可能地進行著嘲諷。隨便舉個例子:電影《李雙雙》便是典型。一句流行的話: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同樣能做到。特意培養出女飛行員,女煉鋼工,而在領導的位子上,特別留著了女性的名額;在家庭婚姻上,幾乎形成了帶有強製性的穩定。離婚壓縮到了最低的限度,隻要一個人咬緊了嘴,就是徹底的否定票。就是兩個人都有離婚願望,那願望也為社會而鄙視。婚外戀和流氓是同義詞,為世人唾棄,並會帶來屈辱性的災難,可能丟失了個人在社會上的一切地位和名譽。應該說,這一切給女性帶來了最大的權利和最充分的保障。對女性來說是古今中外最好的時期。從人類平等的絕對角度來看,這是合乎烏托邦理想原則的.是絕對意義上的“善”。但從相對的角度來分析,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做法和大躍進、人民公社是相通的。是“一大二公”激進的產物。是平均主義的產物。烏托邦的理想便是消滅差別,也隻有在消滅差別的前提下才能真正建立。然而相對男性來說,現時社會的女性整體上還屬弱著,保護弱者的本身便必然對強者進行抑製。實行平均主義本身也是對強者某種利益的剝奪。從絕對善惡道德角度來看,不平均的利益都是可娜的.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像人民公社等許多社會中的共產主義理想做法一樣,沒有腳踏在具體的社會現實上,現實是中國有著幾千年的封建傳統和幾十年很脆弱的資本主義發展,現實是具體生活中的男女差別的不平均性,激進幻想的主義和脫離現實的做法總會受到客觀規律的製約,過於超越曆史必然性的發展必然會被拉回來重新走完想超越的那一步。並不管那是道德“善”還是理想“美”。於是也就隨著社會的經濟中心的確立,社會中的資本主義因素的發展,那種偏於女性的穩定製度和很多的平均主義製度一起被瓦解了。離婚由單方麵提出的可能性,對那些喪失了優越性偏偏還充滿著優越感的女性是一種災難。幾十年中結了婚就是一輩子的狀況,給了女人以保障的同時,也使女性不再注意溫柔一麵的發展,增添了一種男性化的趨勢,形成了家庭中強橫爭勝的性格角色。一旦這種保障消失,那種性格角色卻一時難以改變,離婚的災難就不可避免地降臨了。

社會的壓力一旦解除,似乎性自由風氣一下子活躍起來。年輕的男女之間,特別是年輕男女知識分子中,不合法的偷嚐禁果的現象常有發生.我不止一次地聽說到大學裏男女同床,其他同學掛下帳子和平共處的故事。這種自由看起來是平等,但從客觀社會的整體來看男性具有著先天的優勢,而先天的優勢又決定男性具有較充分的取舍選擇。那種對女性的溫柔、貞潔、賢惠等傳統式的要求在客觀的擇偶標準中存在了。女性在青春遊戲中所喪失的總有一天會後悔。我這裏所說的都是社會的整體性。那些發了財的老板屢屢離婚換妻已經不是個別的現象。“手拿大哥大,養個小情人”的民謠也已流行。看起來,女性的生活變化可以很大,選擇性也高,隻要找到個老板,隻要找到個海外人士,一下子生活就大有改觀。幾乎是一步登天.其實這也隻是少部分姿色美貌的女性所能,一般的女子也就隻能相對地要求高些。就是這些美貌者,其實結果也隻是靠著男人生活,很多的是獻著短暫的青春。所處的地位隻是男性的附庸。為丈夫生活需要而存在的。為男性需要存在的女人,自然不能驕橫的,自然是溫柔的,自然是體貼的。也自然是不平等的。放眼社會,目前女性已自覺開始承認男性的世界,自覺地為男性服務。暗娟,女按摩等以女色服務的現象已不是少量的存在.這種的服務說到底是女奴對男主情欲的屈辱性的所為.

也許我舉個例子顯得會讓人認為過於偏頗;新興的經濟事業中,公關部成為很重要的一項,公關部的人員幾乎都是小姐。“公關,攻關;攻難關,攻男關。”這裏麵所含有成份是不言而喻的。看起來似乎是女性多了一門行業可以驕傲,但這種驕傲本身卻是含有了不平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