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鎮上(1 / 3)

琵琶鎮上

琵琶鎮沸騰了。

前四五天,於地隱隱約約得到點兒風聲,總懷疑其真實性。這時,鞭炮在耳畔炸開了,她心律到了百二。出乎意料,甚至使她大驚失色,七十餘歲的馬老先生,退休的目的,正是要脫離醫院,另立山頭,實際上是分庭抗禮尤其叫她感到不安的是,永春堂中醫院的地理位置:與鎮醫晚隔街相對,不偏不斜。在水春堂,可以聽到鎮醫院藥房裏的搗藥聲,在鎮醫院,可以看到永春堂藥櫥上的標簽。兩軍對峙,各霸方。

是馬老先生對鎮醫院厭惡已久,還是他對未來有著更燦爛的憧憬於地現在才承認了侯君的話,她有些陶醉了,對醫院的思想動向,木而不知。

院長,過去看看。有人招呼她。

永春堂擠滿了人。鎮醫院的不少醫生也在其中。她去不尹,人,難免她要成為眾目睽睽下的人物,-夢,此,-她的言行哪怕些微的喪悄變化,都要被人們去評議亥貶。不去,躲在屋裏,麵壁工作―那是個悲傷者的形象,即使笑也是造作的笑,那是個狹隘自私者的形象。況且,她又被人點了名

她揣若矛盾的心理,不知不覺隨著人們過了街。不出所料,她立即覺得人們的目光下子集中到她的臉上,象都試圖在她臉上得到個答案個謎底種精神上的快慰與滿足。普通觀眾普通觀眾她在心裏告誡自己。她相信她隻要保持了普通觀眾的心理狀態,無疑將會是很從容很輕鬆的多她的五官所構成的表情也將是人們所滿意的,而與這滿意接踵而來的將是索然無味平平常常了。

她做到了,帶有祝賀的文靜的淺笑,帶有新奇感的炯炯顧助的動人的眼,都是那麼白然,那麼恰到好處。

她的眾目睽睽的處境緩解了。

永春堂的擺設布咒井井有條,比鎮醫院有種幽雅質外舒服的氣氛。正牆,掛兩個兩米多高的牌子,黑藍色的底-,金色的正楷大字,刻下付對聯。這是五十年代初,百名病愈者聯合贈子馬老先生的:永搜青囊濟世鹹推醫國手春栽紅杏活人信有補天才三十多年了,這對聯竟如新的般。不知它如何逃脫了文化革命約幼火。而今重又高懸,為永春堂添了不少春色藥阿上,也貼了副新寫的對聯。哪怕櫥上藥生塵但願世間人無病

這副對聯,於地默念了五六遍。這是天下最好的醫用對聯她暗暗讚歎著。

牆壁,貼得滿滿的。右邊,是湖區藥物的介紹,每種藥都有著了色的圖示,圖示下麵是藥性介紹。蘆根:清熱生津,止嘔,荷葉:清暑解熱,蓮子:健脾止血,蓮須:止澀固精,蓮房:消寮止血,蓮心:清心火,龜板:滋陰降火。左邊,是民間驗方,祖傳秘方:治中耳炎,治骨結核,治狐臭,治崩露三間屋,委實顯得小了。

張中年漢子的臉擋住她的視線。這人綽號老狗,琶琶鎮獨無二的賣狗肉的,有名的洋相鬼。他對鎮醫院向看不慣,所以此刻來了惡作劇,弓腰探頭,和於地的臉相距至多尺,笑眯眯地盯著她。於地陣惡心。是嗤之以鼻躲開他揚起手給他巴掌笑聲。旁觀者的笑聲。是覺得這個鏡頭有趣還是恥笑她

不認識嗎於地居然把臉主動湊近老狗,抿起牽著絲笑紋的嘴,眼裏射出泰然而又幽冷的光,與他對視著,又說:看準些。

寂靜。

老狗怎麼能料到於地來這招對視了半分鍾,他就如同火燒火燎,汗都層豆粒似的冒了上來。他哦哦護地倒退幾步,朝於地作個揖:小人甘拜下鋒轉入人堆裏。哄堂大笑。於地淡淡笑老葦說:院長別見怪,他是位好弟兄小子,請坐,請坐。馬老先生招呼她。

她走過去,親切地說:這裏病號不少,你老人家注意身體。

劉老葦搶白說:湖水不幹,馬老先生不會死。

劉老葦趾高氣揚的。他已經是永春堂分的大經理了,忙得不可開交。又是送往迎來,攙扶老弱病人,又是燒茶倒水,又要不斷叮濘他的當司藥的侄女:,稱藥要準,比不得賣魚,越大方越好馬老先生垂頭說:小於,很對不起你。你會理解我們的。

於地說:馬老先生,你別這樣。私人開醫院是政策許可的。我知道您是為了病人。永春堂,開張,對湖區病患者是件好事馬老先生問:你從心裏支持從心裏。於地遲遲疑疑地答道―在這刹那的遲疑中,於地心裏陡然生出個她根本不曾想過的念頭。她把隻手放在馬老先生切脈用的墊子上,誠懇地說:我是來道賀的,也是來看病的。

你來看病馬老先生驚奇地問。人們全都洗耳拭目。

真來看病,於地溫和地笑道,總不能拒絕病號吧我胃不好,常嘔酸水,關節也疼。西藥吃得不少,不怎麼見效。

馬老先生坐得筆挺,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兩唇微微蠕動,爬滿細紋的上眼皮漸漸鬆弛,失神的眼球越來越小,終於全然遁去,眼角動,滾出兩滴濁淚於地付過錢,提起藥,向馬老先生點頭告辭。當她就要走出房門的時候,永春堂爆發出陣熱烈的掌聲。

鎮醫院上班的時間到了,些人在醫院門口交頭接耳。

院長別看年輕,是個有大度的人。

什麼度不度的。俺老趙要不去地區開會,永春堂,沒門。俺老趙講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什麼這堂那堂的。停職檢查的秦芹來了。

人們緘口了。琵琶鎮第二把手的妻子,講話總有些來由。

秦芹愈加得意,忘乎所以院長看病,說嘔吐,八成是反應

掛號室的小徐說:傷天理

傷天理你的事我還不知道大白天在掛號室就

你放屁小徐氣哭了。

恰巧,於地來到。小徐哭訴道:院長,你還管不管這個惡婦她說你妊娠反應。

於地壓抑怒火,逼近秦芹:你敢不敢當我的麵再說遍

秦芹色厲內往,耍了無賴:我沒說她造謠裏

這時,那個在永春堂和於地對視的老狗不知從哪兒簾過來,呸在秦芹麵前吐口唾沫,說:紅口白牙你剛說過

秦芹逼近那老狗:喲,狗熊上來了裏

我是您爹老狗嘻嘻道。

秦芹腰彎,頭朝老狗腹上撞去。這女人粗得象油捅,撞上去夠厲害的誰知,那老狗隻敏捷地閃身,秦芹撞了個空,踉蹌蹌幾乎栽倒。待她站穩找老狗時,早投了蹤影。她蹦三尺,喊道。琵琶鎮醫院還是共產黨領

多少天了每當晚霞快要消失的時候,侯君和於地手挽著手,走進鎮南那密密的槐樹林。

我想結婚。侯君怯生生地說。

我也想。但是,還是再晚些再晚些。等醫院工作大見成效了。於地旅然說。

我相信你有辦法。但是,我覺得承包對醫院似乎不太適應。

我也在考慮。利弊都明顯,我還把握不準這個比例是怎樣的。外地區,醫院搞承包的也不少。包是可以包,間題是如何包,需要邊實踐邊摸索。咱們縣的其它醫院,還是老樣子。那天我去衛生局彙報工作,局領導說,改革沒定律,你們繼續搞下去。

路子措施,是否可以再寬些多些

我也在想。最近想找幾個人分別談談,你要動動腦子。我還在反複考慮個間題。局裏指示要我組閣,要個副院長,我準備醞釀個候選人名單報上去。

我覺得崔漢亭希望最大,其次是你。萬選上你怎麼辦好處是團結,以後咱們也好商是工作,壞處是弄不好就閉塞了。

別談這些了提到崔醫生,侯君就有吞蠅之感,於地,當官真不易,你比剛來時瘦多了。

柔情。蜜意。他需要,她也需要。

瞬間,他覺得他連同這個樹林這個鎮子這個世界,都在這溫馨之中溶化了,飄入芬芳的夢境了。驀然,他的手無意中觸到了她的高高的胸部,他的腦際頓時閃過聲轟響,那音象驟然俯衝的飛機。他如失去了知覺,兩手神經質地猛然捂在她的胸上。

於地啊地尖叫聲,用力甩,把他甩在邊。於地氣走了。連三天,侯君不敢同她見而。每當晚霞快要消失的時候,他獨自在槐樹林裏散步。第四天,第五天―雙柔軟的散發出熟悉的香味的手,從後麵捂住了他的眼二:

哦,愛情,總是給你個小小的磨擦,然後補償給你個大大的欣悅。

然而,侯君的心頭之患終於發作了。磨擦成了永恒,欣悅成了死亡。

早飯後。自行車鈴聲送來綠色的郵使。侯君接過信和報紙―他每天都是那麼積極自覺地承擔這個義務。信中有封是寄給於地的。當他看到信封下邊的行字是衛生局魏緘時,他如墜入冰窟,他慌忙地愚笨地環視下,將信握在手心,塞到衣袋裏。

你的信於地偏巧從他身後走來。

我的我的信。他誠惶誠恐。

於地見他這般神色,滿腹狐疑,盯著他的眼,說:你千的什麼勾當拿出信來是你的信侯君已無計可施,抖抖的手掏出那封信。

為什麼說是你的鼠竊狗偷於地咳怒道。

我覺得你的和我的樣。

不行。就是結了婚,也不準隨便拆別人的信。

於地將信拆開了。她的臉由紅變紫,由紫變黃,由黃變青她忿忿地撕成碎片,朝他臉上砸去。無數個白色的幽靈,在侯君眼前撲楞著,竄跳著每天,晚霞快要消失的時候,侯君形隻影單,照步入那密密的槐樹林,去尋覓那些丟失的足跡,去追逐那個破滅了的夢,直到夜深人靜

於地舉行了次業務考試,對象是無學曆的職工。參加考試的十四人,隻有秦芹個人不及格。成績單貼在了牆上,秦芹每逢從那裏經過,不但沒有愧色,反而搖首晃腦地唱小曲兒,副樂哉逍遙的樣子。次,她見風吹起了成績單的角,就叭地吐到牆上口唾沫,重新把那個角粘了上去二。

小災小難,接二連三地來了。

琵琶鎮供電所檢查醫院的線路了。這裏電器安排亂了,要重安,那裏電線絕緣皮老化了,要換新的,為了安全,立即停電。於是,透視,化驗,手術,全停了。晚上,琵琶鎮處處燈火通明,白晝般,唯有醫院,黑洞洞的,閃著幾點燭火。於地交涉多次,才換了電器,修了線路。送電沒幾天,又停了,原因是醫院裏負荷太大,除公用的,私人肯定有偷用電爐子的。查不出來,再不送電

醫院裏組織了三個人,家家戶戶翻箱倒櫃,什麼也沒查出。

―分明是敲詐訛詐藝

怎麼辦呢吵上告

於地拿出五十元錢,交給炊事員:你去五金門市部買個八百瓦的電爐子,告訴供電所,已經查出。根據規定,沒收電爐子,再罰款三十元,並送給他們。

院長炊事員氣憤地說,白叫他們沽了便宜欺人太甚。

最要緊的是送電你快去。他們要問用電爐子的是誰,你就說是我。

院長錢應當公家報銷

你先去吧單據交給我。看他們還要千什麼。

炊事員照此辦理了。當夜,醫院裏的燈亮了。

鎮上組織衛生大檢查了,突然襲擊。規定,對衛生最差的單位,要罰負責人五十元現金。檢查的結果,於地交了罰款。

既來之,則安之。賬多了不愁。千地坦然地等待著。

秦芹來了,要求補考。於地叫崔醫生出題,休班的掛號室的小徐監考。於地親自批改卷子時,暗暗吃驚:秦芹得了九十二分

夜裏九點半,秦芹推開於地的門:院長,我過去做的不對。

哦,秦芹立地成佛了嗎

你坐下。有事情就講。於地說。

院長,我這個人,心直口快,良心上,對不起你。你到底是領導,胸懷廣崔醫生給我說,你暗示他把考題點給我,二我激動得哭流淚了。

於地愕然了

秦芹擦擦眼角:院長,你有情,我有意。你等著吧

於地還沒來得及講清考試的事,秦芹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子地反複在想,崔醫生這樣做,是為了秦芹還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他盡管崔醫生的做法欠妥,她是反對的,然而,她又覺得難以指責

第二天,是琵琶鎮的黃道吉日。供電所把電爐子及三十元的現金送了回來,並表示道歉:他們查錯了線路,電爐子是別的單位用的。鎮委通訊員也來了,送來五十元的衛生罰款,鎮領導說,這次是試行,下次真罰

這切,子地隻是置之笑。早已看清本質的事物,無論如何的變化,都味同嚼蠟。失意也好,快慰也好,均談不上。

考試結束,於地想把副院長的名單報上去。

於地在冥思苦想。全院兒十個人,據她了解,崔醫生的威信並不高,為什麼呢她的眼力錯了嗎永春堂開業以來,鎮醫院冷清多了,病號少了半。崔漢亭醫生的地位,更為突出。其他的人閑適無聊,而他是忙忙碌碌,從早到晚。他看病果斷,從不猶豫,他神情專注,態度和藹,填寫病曆,開處方,毛筆字寫得如行雲流水,令人們嘖嘖稱讚這樣個出了大力的人,群眾基礎差到叫人難以相信的地步這不能不

引起她的足夠的思考瞥惕了。她需要盡快識透這個人。同時,她又叮濘自己,要小心冀翼,避免對馬老先生那樣的失

誤。不管怎麼說,他目前是台柱子。

崔醫生,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咱們劃船到湖裏去吧

晚飯後,她說。

那樣好嗎就咱們兩個嗯。人多了就不叫單獨談了。

崔醫生帶上了四歲的菱菱。船兒把琵琶鎮推向南去。崔醫生劃船,菱菱坐在艙裏,於地坐在船頭。她摘幾個尚有殘綠的荷葉,迭成各種各樣的小帽子,給菱菱玩。

崔醫生,你對醫院的工作有什麼想法對我個人,工資少不了。對全院,收入並不算。

你認為搞定領怎麼樣不錯。很好。這是個方向。不這樣,還會混亂。

那麼,是不是說,現在的醫療工作,正好與這帶發病情況平衡了再沒別的出路了不能那樣講。可以增設些服務項目,如腦電圖。推拿針灸,也更適應湖區風濕病多的特點。可惜,沒人坐門診。

你的建議很好。推拿針灸,我可以坐門診,我在縣醫院千過段時間。

於地突然發現,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葦叢裏,有隻小船在遷回尾隨。哦,侯君於地十分厭惡。她與崔醫生有接觸,都。要遭到侯君的盯梢,象個甩不掉的魔影

她禁不住笑了。她決計要刺激刺激他。她故意揚高嗓門說:崔醫生,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嗎院裏會幫助你解決的。崔醫生,你的眼紅紅的,病啦唉,菱菱。喊姨姨,好姨姨

果然生效侯君撥回船頭。

女人的心,就是那麼軟,那麼沒出息。她看到侯君那副憤然的狼狽的痛苦的樣子,暗暗埋怨自己太殘忍了。

崔醫生被她的連串的親熱的間候感動了。他領略到的不是位醫院領導人的關懷,而是位異性的微妙的纏綿縫維的柔情。他的臉被種愛撫的火燒得通紅通紅,他的眼睛濕潤潤的,流出的是種叫人垂憐的光波,他忘了手中的槳,直盯著子地。

敢於在任何場合下安之若素的於地,被他看得有點兒心慌意亂了。她愈加後悔先前的話。她懂得男人。許多女人輸給了男子的衝動。她的話隻注意了趕走方,忽略了招引另方。尤其是她的語調,口吻,定是失了分寸的親熱以至是挑逗性的親呢了她不敢再作回想。她垂下頭,和船臉裏的菱菱玩起來。

船又徐徐地前行了,往回劃吧。她說。

傍晚,變天了。大風在湖麵掀起幾尺高的大浪。大浪象白色的怪獸,包圍了奮琶鎮,爭搶著要把它吞吃掉。厚厚的鍋底般的黑雲,從西邊翻滾著,乘風而上,眨眼間蓋在了琵琶鎮的上空,駐足下來,泰山樣要把琵琶鎮壓入地層。風勢稍減,雷電大作,暴雨傾盆。鎮上,到處是垂掛的瀑布,到處是流淌的小河。

大雨連下了幾個小時,之後便是浙浙瀝瀝的小雨。

深夜了。秦芹長長的指甲蓋有節奏地輕輕彈起崔醫生的門。

門開,秦芹就撲到崔醫生的懷裏,嗚咽著,滾圓的身子不停地抽動,兩支粗蟒似的胳膊把他的脖子勾得有種要斷裂的酸疼。這些天來,崔漢亭對她的僧惡與排斥是與日俱增的。她再也得不到他的青睞,挑逗不起點兒情欲。他如同樓住了塊肥大的豬肉。他想推開她,又沒有勇氣。他用理智命令自已,如既往地撫弄她的頭發她的胸部,和她的臉貼在起。他後悔和她的苟合,鑄成了無法挽回的大錯。如今想起來,他不寒而傈了

五年前,他的切心計全為了個目的,將家屬轉為非農業戶口。凡是他認為用得著的人,他神鬼不知地源源不絕地送去大量名貴滋補藥,又通過於達水,送去了數百隻老鱉。然而,不見眉目。他氣餒了,以為山窮水盡了。也是在這樣的個深夜,秦芹敲開了他的門,見麵,撲通跪下,雞啄碎米似地磕頭機遇來了,秦芹的丈夫鎮委趙付書記使鎮廣播站的廣播員懷了孕,已經四五個月了。廣播員在秦芹家裏要死要活,因為月數多了,不能流產,隻有待幾個月後再做人工引產。趙付書記如坐針氈―廣播員的未婚夫是現役軍人。崔漢亭醫道不高,倒頗知打胎的方子。三包草藥喝下,平安無事了。崔漢亭的家屬戶口由農業轉為非農業了。

縣裏正式批準後,是秦芹首先把這個喜訊告訴崔漢亭的。那天夜裏,秦芹叫鎮通訊員把他叫到家。趙付書記去地區開會未回。秦芹的兩個孩子都看電影去了。趙家小院在鎮委大院的東北角,僻靜幽雅。崔醫生進去大門後,秦芹就關死了暗鎖。秦芹把他叫到裏間,他還在觀賞幾幅字畫,秦芹就變戲法似地脫淨了衣服,他失去了自製力他從她身上,得到了般得不到的好處:政治消息,人事關係,優惠物質,家屬工作安排。而今,因了另外個女人的緣故,他恨不得馬上擺脫她的糾纏以至曾經做夢她拌然死去

他輕輕拿下她的胳膊,低聲問秦芹:出什麼事了

於達水的船翻了

醫院藥房是最混亂的,隻有秦芹和名十七歲的學員。前兒年,秦芹采取各種手段,私藏貴重中西藥價值兩千多元。於池來後,時間短,還沒在抓藥房上下功夫,甚至是疏忽的。趁這個時候,秦芹又搞到手近千元的藥物。瞞了包括趙付書記在內的所有的人,秦芹把這批藥物打入木箱,今夜由於達水運往外地,設法賣給鄉村醫生。偏巧,船在湖裏遇上了大風浪。於達水憑著水性好,隨著水流遊下去。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巧合的事發生,冤家路窄,老狗和劉老葦從外村喝喜酒回來,篙插在了那個漸漸下沉的木箱上。於達水親眼看見,木箱被搬進了永春堂。

怎麼辦呢會出什麼事呢快想個主意秦芹焦躁萬分,搖動著崔漢亭的肩。

自作自受,與我沒牽扯。崔漢亭說。

秦芹險些哭嚎起來她強咽著怨忿,說:我看透你了秦芹走了。雨浙瀝浙瀝。崔漢亭在宿舍踱了陣步子,披上雨衣,追了出去,翌日,永春堂中醫院門旁,貼了張招碩啟事:本院於昨夜在湖裏打撈到中西藥物箱,有遺失者請速來認領。

招領啟事引來了琵琶鎮的大半人。木箱蓋被打開了,藥物琳琅滿目,有的濕透了報廢了。秦芹夾雜在觀眾之中,哈哈笑道:永壽堂,發財於地在木箱前看了許久,對所有的藥物作了登記。她滿腹疑團。

三天了,招領還在貼著,沒人認領。於地向劉老葦他們提出建議,報案公安部門。老葦正在猶豫,鎮派出所的人來了。他們帶走了木箱,還批評劉老葦為什麼不及時交公,擅自開箱處理劉老葦和老狗氣得大罵通。晚上,鎮上的大喇叭響了,趙付書記以極高的評價,讚揚劉老葦和老狗拾金不昧的先進事跡。

秦芹,為了加強藥房管理,我打算近幾天對所有的藥物盤點次。有人反映,咱們藥房裏有漏洞於地認真地說。她放出了個誘餌:趁秦芹不在藥房的時候,她已經對某些藥物細細盤清了。

兩天後,於地真的到藥房盤點。結果使她得意而又苦悶。得意的是,秦芹上鉤了這幾天沒有進藥隻有付出,然而有些貴重藥物,比她暗暗盤清時反倒多了。苦悶的是,看得出痕跡,多來的藥物是水裏撈出的,這就是說,被關禁在派出所的那個木箱,無異於被秦芹托在自己的掌上啊,那張網,編織得競是出奇的嚴密嗎竟是鋼絲編成的樣刀紮不破嗎

崔醫生,那箱藥物會不會是咱院的於地試探地問。

崔漢亭鄙棄地笑,說道:我沒有什麼鐵的根據,但是,我認為百分之百是咱院的

於地皺緊了眉頭,站在她麵前的這位溫文爾雅的健美的中年男子,城府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