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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一會兒比一會兒多起來,夜色也一會兒比一會兒加重了顏色,可是小路上還是不見書秀。鳴英便有些急,站起來自個兒先騎了幾回,卻又騎一回摔一回的,摔得腿都一瘸一拐的了。正捋起褲腿看摔傷處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咳了一聲,知是書秀,故意仍低了頭,不去看她。書秀轉到前麵,蹲下來麵對著她,鳴英才抬起頭來,將抑製著的高興露了出來。
書秀沒有解釋晚來的事,不聲不響地同鳴英學騎自行車。
書秀的母親這時候正在隊部受著審訊,書秀和鳴英都知道,但她們都不提起。
讓她們滿意的是,今天一上車,就明顯比昨天有了長進,騎車的人有了準頭,扶車的人也省了力氣,有時候,扶車人偷偷放開一會兒,騎車人竟可以順順當當地騎出好遠了。這讓她們更來勁了,學會了騎車又學下車,學會了下車又學拐彎,學會了拐彎又學上路,一上路才發現,上車竟還沒學會,總不能每回都讓人扶了上車吧。兩人竟哈哈地笑了一陣,然後開始你一回我一回地輪流學著上車。這一回,鳴英是三上兩上就學會了,書秀卻不知為什麼,一上車就倒一上車就倒,試了幾十回也沒學會。鳴英自是耐心地示範,要書秀這樣或者那樣的,但無論怎樣,這上車於書秀就像鳴英學那句拖腔,永遠地沒了希望似的。
鳴英建議歇一會兒,書秀卻幾乎翻了臉道,歇吧歇吧,你當然想歇了,反正你也學會了!嚇得鳴英立刻不敢再說什麼,扶了車繼續陪書秀練下去。而書秀又堅持自己練,不要鳴英扶車,鳴英剛說了句小心摔著,書秀就接過去說,摔死了才好呢,摔死了省得煩心了!書秀說得狠,做起來更狠,她的身體就像有意衝撞著車子,而車子又衝撞著地麵,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而又魯莽。站在一旁的鳴英又驚又怕,心想,這書秀也怪了,平時靈巧得什麼似的,今兒是怎麼了?
好在書秀到底是學會了,似乎是經過了太多的摔打,上下車比鳴英還要穩當多了。
書秀終於坐了下來。
鳴英望了書秀說,好家夥,快把人嚇死了,這下高興了吧?
書秀沒有吱聲,卻忽然仰麵躺了下去。
鳴英也學書秀的樣子在她一側躺下來。
一躺下來眼前顯得開闊、豁亮了許多,滿天的星星之光都像投到她們這裏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書秀忽然開口道,要是能到天上去就好了。
鳴英不知該說點什麼,就沒說話。
書秀又說,你哥調查來的材料都是真的。
鳴英說,你怎麼知道?
書秀說,奶奶告訴我的。
鳴英說,材料上說什麼?
書秀說,我爸幹警察時,跟一個日本女人相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