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年少,經不住流年 001(1 / 2)

窗外的夜色很好。天邊的那一輪月,正是未圓將圓時的模樣。

我窩在借閱室裏頭落地窗邊第七桌靠裏邊的位置上,略略支腮,側仰著四十五度的傾角,隔著有機玻璃,享受朦朧的月光浴。

廈門的市圖書館,大氣恢宏卻不失靜雅,我常常喜歡在閑暇的時候靜靜坐在那一個我最偏愛的位置上,麵前擺上一本厚厚的大部頭,一本正經地增加氣質。有一位才女說過:讀書是為了增加氣質。我深信不疑。

可是今晚,我的定性並不甚好,被窗外的月光勾引了鼓噪的情緒。我猶豫了三秒鍾,還是輕輕拋了一枚硬幣,數字朝上,我便決定了賞月,同樣一本正經地投入心神,以至於人家管理員都來清場了,我才意識到打烊時間已到。奈何賞月的雅興似乎意猶味盡,但我也隻得伸伸懶腰,收拾心情。

回家!那個從廈門邊上翻山越嶺兩小時就到的山那邊的老家!步出圖書館大門的當兒,仍不忘從包裏掏出根棒/棒糖。據說,科學證明甜食有助於緩解不那麼舒暢的心情。是以,我常常把這一理論努力應用於實踐。

六哥曾很是懷疑地鄙視:“看你這麼一副叨著根塑料棒的痞樣,真懷疑一世英明的唐二少是不是看走眼了?”

自從我走出象牙塔之後,我已經習慣了大家對於劍青這個“二少”的稱呼,我以為這跟滿大街的“總”們其實沒有多少本質的區別。於是我也調侃著安慰六哥:“這位二少爺英明著,我若是叨著根煙四處晃蕩,他若還想上賊船,也隻能堪稱眼光獨道,膽色非凡。”

而這會,我正準備把糖果紙扔進圖書館門口邊上的垃圾桶裏,六哥眼裏一世英明的唐二少就站在斜對麵的電線杆下,雙手插在褲兜裏,神情叵測,震得我隻好把到嘴的棒/棒糖也一塊給扔了。他曾經調侃我這麼叨著一根棒/棒糖是拒絕長大的表現,於是我便不再在他跟前叨。我們一起自欺欺人。

“這麼不喜歡回家嗎?”劍青走到我跟前,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入冬的風給吹冷了點。

“要回。明天一早,還得先去給阿奶和媽媽上香。”我咕嚕著,不敢看他。明天?明天我們就要訂婚了呢。我覺得很緊張,同時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的輕鬆。緊張的是,我真不敢想像,曾經想著還那麼遙遠的事情,原來說來就來了;輕鬆的是,我為一晚上莫名其妙的煩躁找到了根源。

“哦……原來你還記得明天要做些什麼事。”劍青的聲音確實有些冷,我想,他是在怪我這時候還在廈門賴著吧。

“早回去了也沒我什麼事呀,而且我這不正要回去嘛。”我聳聳肩,企圖轉移話題,“你買的喜糖裏,可有阿爾卑斯棒/棒糖?”按照我們那山溝溝裏的習俗,訂婚的喜糖,得由男方買了送到女方家,然後,女方家的七大伯八大叔們自會把喜糖分發給方圓數裏內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朋友們,以對外昭示某某家的女兒就要成為某某地某某人的媳婦兒了。

我故意歪著腦袋,十分裝嫩地扮著天真。這一招,屢試不爽。

劍青終於微微地歎了口氣,伸手牽著我,邊走邊正色地一番教育:“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你該明白的,在咱們這個地方,那一紙九塊錢的法律證書,根本敵不過一桌公示的宴席形式。小憶,這麼久了,沒有人敢質疑你的身份。”

好吧,我內心惴惴的忐忑與臆想都被劍青看穿了。他是對的,再怎麼樣,我終究也是一家之主的老爸承認的女兒,林家冠冕堂皇的“七小姐”。就算別人再怎麼戴著有色眼鏡看我這個“小三出品”,我終究也還是要生活在陽光下。再說,除了老爸,也還有六哥待見我這個七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