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來看著醫生,又帶著醫生的目光看向金條,最後落回到醫生那裏,小聲說道:“駐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辦事,乖乖聽話。”
“這……”醫生一聽是日軍司令部的人,即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依言記錄,躊躇片刻嘟囔了一句,“為什麼要找上我呀……”
他可沒工夫替這醫生答疑解惑,居高臨下的看著桌上的病曆,道:“主訴:長時間頭疼,痛感明顯。病史:患者於今年五月三日半夜至四日清晨發熱,自愈後開始頭痛。症狀:持續性頭痛18月餘,痛感程度不一,從五月四日起痛感加劇,右後側較為明顯。”他想了想沒有什麼可補充的了,也免得寫多了日本人起疑心,“就這些。剩下的檢查和治療你來編,保證可信度。最後加一句:建議在家修養兩個月。”
醫生此時像個書記員,埋頭聽寫著他說的話。他推了推眼鏡,伸出食指停在姓名一欄處:“唐靖懷。綏靖的靖,懷念的懷。”又移到年齡處,“三十五。”醫生的筆跟著他的手指一路填寫下來,最後停在電話號碼處,“74113。”說完,他拿起金條自說自話的裝進了醫生白大褂的口袋裏,“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病人,這份病曆中的一切就都是真的。明天的這個時候我來拿,別出岔子。”他拍了拍醫生的肩頭,走到門口旋動門把手。
“唐先生,您的腿……要不要看看?”醫生發現他右腿有異,右腿似乎要比左腿略短一些,導致走路時身子不平衡,而開口問他也不過是想緩和氣氛。
他沒有停頓的把門打開了,一直表情嚴肅的臉忽然彎唇一笑,反倒讓人輕鬆不起來。
“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少問。”
他說完就走了,獨留醫生一個人怔在桌前,久久才把金條拿出來放進了衣架上的皮包裏。這條小黃魚的分量一兩有餘,但他仍然感到不安,甚至有些後悔收下來。
看過病例,唐靖懷的上司長穀川少佐隻給了他了一個月的“病假”,並要求他一有好轉就立刻回司令部報道。留給唐靖懷的時間太短,他沒有電台,許多問題無法向上海市委確認。他本就如履薄冰,若有半點閃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與山風失去了聯係。
窗外的尾巴越來越多,就像是一群饑餓的鬣狗等待著獵物從樹上滾落下來,以還未成為屍體的肉來果腹,最後連嘴角的血漬都不抹一下。
他是司令部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司令部的手裏。現在正是他需要表決心與日本人共存亡的時刻,而他卻請假在家。長穀川不放心,若唐靖懷這個時候臨陣變節,勢必也會給他帶來極大的麻煩。
“修養”在家的第十二天,唐靖懷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報上刊登尋人啟事,直接將山風的名字登在報上。他知道此計絕非上策,甚至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可若是上海市委看到了報紙上的尋人啟事,那麼即使身份暴露也是值得的。
這個充斥著陰謀的司令部,他半步都不想再跨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