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最終並沒有落在那缺乏警惕性的警察身上,而是被一隻大手擋下。
從另一邊偷渡者中衝出來的魁偉身影,似乎有著與體形不相稱的敏捷,在奪過通緝犯手裏的刀片以後,又悶聲不響地重新回到隊伍中去,隨著人流一步一捱。
“這......這家夥是誰?”副警長瞠目結舌。
幾分鍾以後,這兩米多高的大個子跟通緝犯一起,被帶上了七人座吉普,同樣被關進後排車廂裏的,還有那個英文糟糕的蛇頭。
“大個的腦子有問題,別看他長得又高又壯,其實連一點用都沒有的。”蛇頭又一次充當起了翻譯,臉上都是惶恐神色,“從福建上船時,送他過來的道上朋友就說過,他是把住的房子押了,才有錢跟我們過海。說起來也真古怪,別人偷渡都是為了賺錢,他卻帶著張破照片,說要過來找人。在船上的時候就更別提了,水本來就少,他還經常把自己的那份讓給別人。有些小夥子看他老實,就搶他飯吃,大個也從來不反抗,你說這不是傻子是什麼?”
那通緝犯人之前為了脫出手銬,扭斷了自己的右手拇指,卡特把他的另一隻手鎖上車內鐵欄,又劈頭蓋臉抽了幾警棍,這才望向蛇頭。“你問問這大家夥,他前麵為什麼要救我的手下?”
跟大個子嘰嘰咕咕了一陣後,蛇頭苦笑著回答:“他說,他怕見血。”
隨著車隊馳出一段路程,吉普慢慢落在了最後,等到了出港的岔路口前,副警長忽然吩咐開進一條僻靜小道,打開了蛇頭的手銬。
“滾吧,籌錢來贖你的人和船。如果下次還有些豬玀不懂得怎樣買路,我會和海警打招呼,讓你們直接沉船。”卡特冷冷地說,“報紙上的悲慘新聞已經夠多了,沒有人會在意多出一兩件海難。”
大喜過望的蛇頭幾乎是爬著離開的,絕境中逢生的感覺讓他仿佛坐上了過山車,如今總算是安全著了地。就在他離開後不久,卡特又放了那陰狠的通緝犯,歪頭示意對方閃人。後者顯然沒料到,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待遇,在遲疑了許久以後,才轉身小跑起來。
一聲槍響傳出,副警長望著軟軟栽倒的通緝犯,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沒腦子的雜碎,放了你,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遭殃!”
“頭兒,你的性子還是這麼急,回去再收拾他也行啊!”開車的老下屬早已見怪不怪,叼起了煙。
卡特獰笑,踢了通緝犯的屍體一腳,宣布罪名:“這雜碎半路上還是不死心,趁著我們不注意要搶槍,結果就讓我斃了。”由於山高皇帝遠的關係,這樣的自導自演他幹得多了,有時候也不管合不合理,反正事後從不會有人多嘴問上半句。
“蛇頭趁亂跑了,至於這大個子......”卡特猶豫了一會,揮揮手說,“放了吧,挺可憐的。”
下屬把槍拔在了手裏,正眯著眼打量唯一剩下的那名中國大漢,聽到副警長這樣說,不由吃了一驚,“放了?頭兒,咱們可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放了放了,他連話都說不清,能給我們找什麼麻煩?再說了,前麵要不是他,索加爾就死定了!”卡特瞪了手下一眼,等到大個被解開以後,又摸出幾張鈔票,塞到他口袋裏,比著手勢大聲說,“快跑吧,中國人,往南邊跑。天主不會保佑你,你隻能靠自己。”
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這番話,大個子嘿嘿傻笑了幾聲,邁開長腿,向著他所指的方向,大步而去。
“一個人活在世上,總不能他媽的成天琢磨著比壞人更壞,半點好事不做,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看著滿臉不理解的手下,副警長懶洋洋地打嗬欠,像剛做了個無趣的彌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