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再硬,畢竟也不代表超人。板稻吉無可避免地帶上了傷,並隨著賽程推進而越來越嚴重。在又一個提心吊膽的夜晚,重子忍不住打開了電視,想要看老人的直播,選錯的頻道裏卻回放出了昨天進行的賽事。
她沒有再換台,因為屏幕右上角代表拳手身份的國旗圖案,有一麵鮮紅如血。
從家人和來來往往的銀河工作人員口中,重子早就知道所有拳手中就隻有一個中國人,即使是甫一登場就殺了許多人的爺爺,也完全被他壓住了風頭。
女人本就是世上最具好奇心的動物,更何況需要關注的,還是板稻家的複仇對象。隻不過重子沒想到,眾人描述的那頭“野獸”,會比真正的野獸更可怕。斷水流道場中的段位晉級戰在她看來已經是極其慘烈的對決,而跟這一刻所見的相比,卻成了小孩子的把戲。
那戴著豹頭麵具的男子,正處於一場6對6的拳賽當中。但奇怪的是,混戰局麵始終沒有出現,其餘11個人全都在戒備地往後退,直到場地死角。
這情形看起來就像狼群裏麵忽然冒出了一隻獅子,中國人的表現卻跟獅子扯不上什麼關係,他更類似於一條蛇,敏捷、致命、連半塊鱗片也讓人碰不著的蛇。
重子看到這男子在衝向眾多對手以後,就立即有人倒下。慘呼、血、被擰斷後刺出表皮的骨頭,一切的一切交織出令人遍體生寒的夢魘,人體成了最脆弱的玩具,生命在這裏廉價得一如糞土。
最後一個對手頂著歪掉的腦袋,搖搖晃晃仆倒以後,場內的歡呼到達了頂點。主持人大聲宣布,“野獸”仍然保持著全員格殺的記錄,敵人和隊友對他來說,仍然沒有區別。
無可否認,觀眾們迷戀這種冷酷。但重子卻不由得開始顫抖,甚至想要嘔吐。她無法想象竟然有人把殺戮當成樂趣,更為老邁的爺爺感到擔心。
老板稻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的身上帶著血,但更多的卻是疲倦。
作為重頭戲,林震南的若幹場打鬥被放在了一個獨立頻道裏,反複播映。老板稻看了眼神情不安的孫女,再把目光投向開著的電視,輕歎了一聲,“我明知道不該帶你來這裏的,但要把你一個人留在北海道,又不放心。”
“爺爺,我們不打了,回家去好嗎?”重子鼓足勇氣說。
板稻吉雙眉一軒,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但沒多久,又慢慢恢複了原樣,“重子,你知道對於武士來說,什麼樣的對手才最可怕嗎?讓我來告訴你,用命換命的算一種,另一種是潛意識裏根本就不在乎生和死的人。這個中國小子算是後一種類型,痛苦令他強大,但爺爺未必會輸,因為我會跟他換命。”
服侍完老人上床,重子關了燈,在自己的房間裏默默坐著,流著淚。等到前者的鼾聲傳來,她仿佛下定了決心,略為整理儀容,換了身衣服,走出宿房。
幾分鍾後,她敲響了另一扇房門。
過了很久,門才被打開。搭在門沿上的手,滿是傷痕的赤裸上身,胡茬青森的下巴,緊抿在一起的嘴唇,高而筆挺的鼻梁,依次出現在眼前。最後的瞬間,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將她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