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條猛虎也似的漢子,光是吃,就給老婦帶來了不少負擔。據說他第一頓飯就掃空了滿滿兩鐵鍋,不出一個星期,老婦便發現米袋已經空空如也,連半粒稗子也倒不出來。
大牛的頭腦似乎受過刺激,按照大多數人的說法,是傻。老婦問他家住哪裏,還有沒有親人,從來就隻會傻笑應對。
於是城裏就多了這麼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祖孫,老婦本就是被兒輩趕出家門的孤寡命,知道沒人依靠的苦,家裏有啥熱的甜的,總讓大牛先動筷子。
好在拾荒不算難事,大牛跟了幾天,也學得像模像樣。更讓老婦欣慰的是,他還懂得孝順,出門在外,從不讓自己背那隻已經背慣的拾荒袋。
一老一小相依為命的日子,沒能太平上多久。老婦住的地方就在城東垃圾場旁邊,是幢連水電都沒有的破爛小屋,有一天突然來了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領導,說這片地已經被某個開發商買下了,就要被翻掉蓋樓房,讓她盡早搬走。
老婦大字不識半個,想了一晚上,大概是覺得自己除了火葬場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地方可搬了,於是就沒挪地方。
推土機來的那天,老婦死活也不肯離開這個破窩,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失去耐性的施工人員最後強行把她拖出了屋子,回過頭卻愕然發現,這地方還是推不了。
因為推土機的推臂已經被硬生生扳斷了,老婦那撿來的傻孫子拎著碩大的前鬥,隻一手,就把它扔出了幾十米開外,砸得地麵上泥石飛濺。
所有在場的人,事後談起這天發生的一切時,總會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說上三個字:“牛大了!”
大牛的外號就是這麼來的。
後來老婦得到了一套一室戶單元作為補償,盡管被推倒的小屋並非她所有。幾年以後,她在這真正意義上的“家”裏安然逝去,大牛開始一個人拾荒過活。
沒有了老人看著,一些娛樂場所開始拉攏大牛,甚至黑道上也有人出高價,想雇傭這個超級打手。然而大牛就像個老實過分的娃娃,從不去碰別人一指頭,比起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他更喜歡呆在網吧或溜冰場裏幫忙看門,隻要管飯就足夠。
這些地方總是很熱鬧,有很多孩子,看到他們開心的模樣,大牛也會跟著傻樂。
七點到了,又一個夜晚無聲無息地完結,清晨的陽光從門窗外傾灑進來,照亮著那些繚繞飛舞的塵灰。結束通宵包機的網蟲們帶著一身疲倦,紛紛走人,大牛收拾著一張張電腦桌上留下的香煙殼和方便麵碗,不時張開大嘴打著嗬欠。
兩名大學生還在遊戲裏奮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大牛繞過他們,走到旁邊的無人機位前,直愣愣地看了屏幕半晌,忽然伸手拉了拉黃健,“這上麵是什麼?”
黃健伸頭一看,大概是機主的包機卡裏還有錢,而人又已經走掉,所以電腦未被鎖死,屏幕上正顯示的一部視頻剛放完定格。
“是視頻啊,大牛哥,你沒看全?”難得有個向傳奇人物獻殷勤的機會,黃健自然不會放過,但按下重新播放以後,他也跟大牛一樣,完全呆住了。
這是部明顯剪截過的視頻,隻有短短的一分多鍾。
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場地中央,一個戴著古怪麵具的男子,踏著頭斑斕猛虎,右手正摧枯拉朽般插入虎頭,再拔出時手掌裏已經多出了大團腦渣。不遠處,另一頭還活著的老虎像被嚇破了膽,在往相反的方向奔逃。那男子棄了虎屍,追上前去拉住它的長尾,再分別握上後腿,竟然硬是憑著雙臂的力量,將猛虎拎得騰空倒翻,在地上摔得筋斷骨折。
第二頭猛虎的頭頸被扭斷,唯一一個特寫鏡頭迅速拉近,那雙麵具下光芒森然的眼眸,讓黃健全身的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他是誰?”大牛喃喃地問。
“大概......大概是哥倫比亞人吧!下麵那一排英文字,寫著哥倫比亞和什麼什麼公司。哎,這個單詞叫啥來著,對了,銀河,是銀河公司。”黃健剛吃了一桶泡麵,過於血腥的畫麵讓他的胃裏翻江倒海,“大牛哥,這是真的麼?我怎麼看著一點也不像電影啊?”
“當然是真的,用的是錯骨手,絕對錯不了。”大牛的眼神變得很奇特,好像比平時清澈了許多,濃密的眉頭時鎖時舒,全身都在輕顫不已,“可是這個人......我怎麼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認識他?有電話沒?沒有啊......那不是得去哥倫比亞才能弄個明白?”黃健大吃一驚。
“對,我現在就去!”大牛霍然轉身,連著撞飛了幾張椅子,快要衝出門時猛的一個立定,急吼吼轉回頭來,“到這個你說的什麼亞,坐幾路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