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不是同一類人,有很多東西,還是由我來決定比較妥當。比方說,我不怎麼想跟你單挑,因為那太失身份。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我打,你挨著,人多欺負人少你不介意吧?”莫家大少爺把莫愁拉到身邊,很輕鬆地建議。
林震南的瞳孔隱約收縮了一下,站姿跟著改變。身前七個,兩側四個,身後是六個,想要脫出這樣的包圍圈並不難,但他不確定四海會的人會不會公然駁火。即使莫愁說得是真的,她父親沒有把自己視作威脅,但眼前這些槍手顯然唯莫青羽馬首是瞻,衝突或獵殺正在他一念之間。
不能再這樣了,絕不能。
眼下的困境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林震南深知這一點。來到這個國家以後,負麵情緒就始終在困擾著他,影響了所有的判斷和應變能力。換句話說,對胞弟的牽掛就像是催化劑,將他從一塊寒鐵,變回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少年時期的林震南本有著狼一般的凶狠堅忍,機緣巧合下得遇明師之後,更是習慣對生活中每一個可能帶來威脅的細節作出最直接敏銳的反應。可此時此刻,他卻發現自己軟弱了,退化了,甚至已比不上那個單純卻危險的孩子。
意誌凝成的獠牙還在,將它亮出、到敵人身軀上切割馳騁隻是個過程。
“嘿,好像挺熱鬧啊!算上我們怎麼樣?”刺耳的刹車聲在街麵上響起,一名頭頸上掛著粗長銀鏈的黑人大漢從急停的皮卡裏探出腦袋,對眾人咧嘴笑了笑,“我們老大吩咐過,看到林先生要裝作沒看到,但他吃的飯我們得去付帳,看中的妞我們得去搶,萬一要是挨打,我們得在前麵當肉盾。大家都這麼熟了,給個方便怎麼樣?”
皮卡裏隻有寥寥幾個人,搖下的車窗後卻當街伸出了三支AK-47的槍管。
附近注意到這一幕的行人們紛紛尖叫奔逃,莫青羽臉色微變,“看不出,鐵錨幫還真是夠義氣。”
“我們很靦腆的,這樣衷心的讚美會讓人不好意思。”黑人大漢獰笑著回答。
“我這個堂妹曾經告訴我,如果你是吃軟飯的,那我就是吃屎的。”莫青羽揮了揮手,四海會成員隨即散開,“我承認,在做事風格上,我沒有你那麼肆無忌憚,但那是由於兩個人站的位置不同,跟膽量沒什麼關係。你的運氣不錯,希望它會一直這麼好下去,因為遲早有一天,我會證明莫愁錯了,該吃屎的那個人是你。”
“你沒投胎到女人身上真是一個錯誤,口水仗的話,我想不出有誰會是你的對手。”林震南不為所動。
半路殺出的橫蠻救兵,讓一場極有可能爆發的廝殺消泯了風波。莫愁在離開時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歉然一笑,在眾多漢子的簇擁下走進了關帝廟。
坐上鐵錨幫的皮卡,林震南到街口找到了老布,後者正急得滿頭大汗。臨別時沙棘的幾個手下對老布毫不理會,下車排成一排向林震南大力鞠躬,動作僵直生硬,眼中神色卻狂熱到了極點。拳頭越大麵子也就越大的至理,曆來被整個鐵錨幫所推崇,當今老大的奪權之戰早已成為了幫裏流傳的神話,對於這個習慣赤手空拳的中國人,很多馬仔都覺得就算是電影裏的異形走下屏幕也會被他活活撕碎。
到了租來的平房門口,老布剛要去推門,卻被林震南拉了一把。
望著對方臉上的異樣神色,稀裏糊塗的老哥倫比亞人愣了半天,剛想要發問,已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渾厚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
“你真的不肯說?”隻是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問話,老布聽在耳裏卻忽然打了個寒戰。
“如果我說了,你能保證爸爸不會打我嗎?”小蘋塔答得一派天真爛漫。
那人哼了一聲,“他不會打你的,我是那個中國人的朋友,見了麵以後,會跟他們有很多事情要談。”
“爸爸昨天帶回家滿滿一箱子錢,自己攤在桌子上數,那時候他以為我睡著啦,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偷看,一邊數還一邊笑,流了好多口水。”蘋塔似乎並不清楚家裏闖進生人意味著什麼,脆生生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