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水韻裏,滿城翻卷飛絮。飄飄渺渺你依稀在煙雨。”
——水墨江南
是夜,冷清的月,冷清的江南。
一艘孤蓬泊在江上,隱約著燈火。
江流兒和胖和尚站在棧橋前,望著這艘孤蓬遠去,漸漸沒入在月明星稀之下。今夜的江南出奇的明朗,沒有霧氣環合。
“霧起來客,霧散去人。”
不知是誰說的,或許是老許,因為他的感悟最真摯。這江南的霧很有靈性,霧起時便有客人來,霧散自己便離去。好似誰能看破前塵,算料一點一滴,然後便霧起霧落。
老許還是走了。
他半隻腳都踏入了黃土,但他還是走了。因為他的心中隱約出一個影子,那是曾經的夢影。如今卻惦記起來,他要最後去看看。
人之所以生,是因為生時可以有所作為;人之所以死,是因為死前可以掛念過往雲煙。
江流兒或許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畢竟那十八層地獄也不是那麼好闖的。雖然他心中自有了定數,但還是依依不舍起來。他的心中有份心思攛掇著他,那是不同於禪佛的。
胖和尚總是在笑,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笑。若如阿塵和尚一樣,或許是希望這世間也能笑著對待他罷了。有時候,樂觀也隻是盲目,也隻是孤獨尷尬的樂觀。
“江流,我們回去吧!”他笑著對江流兒說道。
江流兒望著這寒洌的江,卻是問道:“師父,這世間的悲歡離合,和那月的陰晴圓缺,又是否有聯係呢?”
胖和尚笑道:“當然有了……大才子蘇子瞻就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樣佳美的詞句,不正是應了此刻,此景,此問嗎?”
江流兒黯然道:“若是人生路上盡是悲歡離合,那麼活下去該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需要多大……你隻需一條禪道就行了。”
“什麼樣的禪道?”
“可以生死不顧,可以傾情相忘,可以春秋獨過,可以百鳥朝鳳。世間之所不道,正是你之所道;世間之所不容忍,正是你之所以不容忍。”
“……什麼意思呢?”江流兒有些惱怒這繁瑣的禪意。
“意思嘛……就是說你要有一個夢,然後為這個夢而改變目前的狀況。”
胖和尚說道。
“那如何去改變呢?”
“簡單呀……跟我雲遊去吧!”
冷夜之中是否會有盞明燈,既可以照亮前行的路,亦可以溫暖人心。
公子曾說,“最暖身子的不是烈酒,而是能和你共同飲酒的人。”
仙道路上,是場飄渺雨,悲歡離合見怪不怪。
禪佛路上,是場杏花夢,悲歡離合卻是兩不相怨。
追紙鳶的人,因為他忘不了“繞床弄青梅”的童趣,所以稍有不慎便跌落山崖,死在回憶裏。
猿泣江峽,瞿黎秘境。
黎氏一族在聽取了公子所說的局勢,加上為他們的謀略後,最終決定由公子輔佐黎氏子弟中能有大作為的弟子,為將來重返瞿黎奠定基礎。
秘境中的山穀裏,這處村落出奇的清美,讓公子涵富了內心,也讓他能隨心變化著心思而不至於勞累。
做一個謀士,一個令天下顫巍的謀士,卻不知要白掉多少青發。
站在這塊“謫仙石”前的公子卻沒有想那麼多,謀士可以謀求天下運勢,但也終因此而死。公子的濕寒不就是這個理嗎?
謫仙石,便是那最後一位謫仙死去所靜坐的地方。石塊圓滑光麗,恰如玉石。其上還刻有幾句飄渺的字語:
“暫且避禍百餘年,黎氏不滅,瞿黎不亡。待客歸來日,出峽逆蒼穹。”
公子冷冷地看著,這位謫仙可算是把自己都交給了瞿黎。即使在最後一刻,也耗盡登升的機遇,窺看了百年後自己的到訪。
隻是可惜,他也隻看到了自己,卻看不到自己的心思。
如此之國仙,當真已是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