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風吹動風月樓前兩串紅彤彤的燈籠,時不時有喝的酩酊大醉的紈絝子弟在幾位妙齡女子的簇擁下搖搖晃晃地走在夜路上,低訴著說不完的情話,呢喃著虛假的誓言。明明是各取所需,一次公平的交易,為何還要這般的藕斷絲連?明明早已知曉結局,為何仍要苦苦期待著那充滿希望的絕望呢?
煙花女子,公子王孫,一樣的薄情,一樣的無義,一樣的虛偽,一樣的迷茫,卻依然在紅塵中不住的徘徊抱怨。
風月樓頂層的雲水軒,住著才搬進去幾日的舞姬。據說,風月樓中的晴雪姑娘練舞時不慎受了傷,這位新晉的姑娘便毛遂自薦去獻舞。然而,這一場舞,硬是將大半輩子閱人無數的風月樓鴇母看呆了眼。
雲水軒應舞姬要求,素日無人問津,隻有一個負責服侍的小丫頭。
夜已過半,房內依舊亮著微弱的火光,一雙紅燭靜靜的流淌著赤色的淚滴。薄如蟬翼的簾幕後,一抹纖弱的倩影。燭火輕跳,是她剪斷了燒過的燭心,依稀聽得到輕微的歎息。也罷也罷,何當共剪西窗燭?望斷歸來路。
“塵姐姐,還不歇息麼?”長廊上,才過及笄年紀的小丫頭捧著盛著玫瑰花瓣清水的銅盆,輕輕的扣了扣門。
“漣漪麼?我就要歇息了。”不溫不冷的,清清淡淡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
“姐姐,我打來了玫瑰花水,敷下臉再睡?”
“不了,今兒有些累了,你自己用吧。”簡單的回絕。
“那姐姐早些歇息吧。”漣漪轉身拐下了二樓,她在轉角處回眸,雲水軒的火光在那一瞬熄滅,一片黑暗。
房內,一襲白裙的舞姬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吹熄了燈。燭火隻掙紮著跳動了一次,便停止了燃燒,冒著一縷細細的青煙,盤旋著、徐徐上升。她披上了外紗,單手推開窗,清風帶走了蠟燭熄滅後帶來的煙氣。
風月樓帶有獨立窗口的房間隻有三樓的雲水間一間。
她一閃身,直接坐到了窗台上,輕鬆地將雙腳移出了窗口,流蘇長裙蹁躚飛舞。美人如玉,翩躚驚鴻。
“布穀,布穀”驀地,幾聲布穀鳥的叫聲出現,打破了夜的寂靜。
舞姬側頭,微微一笑,展開雙臂以一個極其瀟灑的姿勢從三樓一躍而下,如一顆燦爛的流星,在夜空中劃過完美的弧線,留下璀璨的痕跡。
“哎喲!疼疼疼!”不大不小的低呼聲,是個男子。
舞姬若無其事的撣了撣身上的草葉塵土,從某男身上爬起來,蹙起柳眉,抱怨道:“我說,哥,你就不能接穩一點麼!”
舞姬的哥哥齜牙咧嘴的揉著自己的腰從地上爬起來:“廢話!你這麼大個人,我武功還不好,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差點兒沒摔死我!”
舞姬挑眉:“你還知道自己武功差啊!”
“沒辦法啊,人無完人,本少爺天生對武功那種東西不感興趣,索性,腦子好使就行了唄。”月光傾瀉,看清了男人的麵容。五官精致雋秀的一張臉,尤其是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森羅萬象,包攬紅塵千萬。頭束銀冠,一身銀緞今服更是襯托的他氣度不凡——原來是位年輕公子。
“切!你還指望我保護你一輩子啊!”舞姬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像是兩隻振翅欲飛的黑蝶。
年輕的公子聽罷,無奈的笑了笑:“總是要承擔一切的,怎麼可能讓你來保護我?我是你哥哥,妹妹要永遠站在哥哥身後啊。”
舞姬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罷了罷了,不和你貧嘴了,說吧,你親自過來,一定有什麼大事情吧。”
“果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清塵,”公子瀟灑的展開了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搖動,月光下嘴唇翕動,“的確有大消息,最近不大太平,怕飛鴿被人在半路劫持,隻好親自跑一趟。”
“不太平你還敢親自露麵?”尹清塵有些慍怒。既是不太平,還自己跑出來做什麼,信不過鴿子派個人出來也好啊,何必親自跑出來,“尹清弦,你是不是傻了啊!萬一有人要害你,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