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在整個千乘國上方,遠方的天際不時還傳來轟響的雷鳴。狂風大作,山道兩旁的杉枝被吹刮的左右搖曳毫無章法可言。陰沉的黑雲越壓越低,眼看著傾盆的暴雨就要襲來,然,經過了林道一個時辰不見欲下之兆。

顧及不得眼下的天氣是如何的惡劣,勒緊了韁繩重重的揮鞭馬腹,轉眸瞥了眼緊跟身後的啞姑,這一路下來她倒是跟的緊,一刻也沒落下。喝了聲再揮一鞭,馬兒嘶鳴,蹄下生風如踏青雲般急行而去,與撲麵而來的風勢形成對抗,饒是這般我也不能停下歇息。

出了林道千乘國便赫然出現在丘後,勒韁止步,馬蹄踢踏,垂首嗤氣。遠遠瞧見那座不怎麼大的城池已被趙軍重重圍住。雖未開戰,明眼一瞧便知,一派頹倒之勢傾於趙。

心下一緊,不知武忌說服了蘩候沒有,這種情勢下再按兵不動勢必會影響士氣,到時莫說是打,端看著趙軍那來勢凶凶的氣勢就夠千乘傾倒一片。

不假思索,再次驅馬避開南門正麵趙軍,從小徑繞過西門。一路緩行至西門城牆外,離城門還有十丈遠的地方就聽到城上一聲斷喝傳來,“城下何人,止步下馬。”

我一手勒韁繩一手自懷中掏出璋玉高舉過頂,斂聲道:“墨家伍渠。”

即刻便聞見城牆上方雀躍高呼:“墨家又來人啦!快開城門。”

伍渠是墨家令子之一,墨家上席一钜三令,墨者遍布天下多達千人。墨家學說提倡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誌等等。墨者必須服從钜子的領導,紀律嚴明,“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

千乘遇危多方求助,伍渠以千乘與趙本一國內戰執意反對墨者援手千乘。而武忌未得钜子首肯私自赴千乘已觸犯了墨者應遵循的墨家法令。

此番我本不欲介入,亦不便介入,又因種種原因,出於無奈我不得不盜取伍渠璋玉冒名前往千乘支援武忌,更為心中所念之人。

東籬隨琴師祭常遊曆學藝至千乘已有五年,期間我們雖然頻有書信往來,但最後一次通信已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想必千乘在那時就已告危,我雖在得知消息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千乘,但到現在也已過去半月有餘,在沒找到東籬之前我隻希望她千萬不要有事,在這個世界上我就隻有阿姐這個親人了。

城門吱吱吖吖緩緩開啟也拉回了我的思緒,雙腳一夾馬肚驅步入城,隻聽身後傳來厚重的城門沉沉合上的聲響。

牆階下翻身下馬,撩下頭上青墨鬥蓬環顧周遭,殘風卷過竹籬屋舍人煙稀稀,一派頹然氣息讓人不禁蹙眉。

階處傳來鏗鏗甲晃劍磨聲,轉眸看去,一行五六人,背有良弓明箭,全身上下甲胄齊整正踏著牆階快步來到我麵前。

來人麵色黝黑目光炯炯,抱拳垂首道:“我等恭候先生多時,先生快請隨行宮廷。”說罷欲越過先行,我抬手製住,詢問道:“將軍可見墨家武忌到來。”

將軍滯步,語氣不祥,“先生還是先隨屬下前往宮廷見過我王。”說罷不再言語大步跨出,鎧甲磨擦聲再次傳來。我凝眉轉眸看了看啞姑,她輕搖了搖頭,幔巾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不多作思考抬步跟上走遠的將軍。

千乘國人煙不過三千,除去千乘,三百步兵,三百弓箭手,國民不過千,在此亂世稱國,可謂第一。其宮廷雖比不上邯鄲宮廷羅疏柱之汩越,肅坻鄂之鏘鏘,但仍不失其一國宮廷該有的莊嚴。

越過五重飛宇承霓的宮門,拾步青階,一路宮人內伺遇見紛紛退避讓道,行至高展殿門前止步。

少頃,內伺匆匆踏著細碎的步子朝我走來,雙手複於前微躬身,“我王有請伍先生入內。”

心中暗想,國人大膽,小小千乘蘩候人人謂王,難怪昭公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