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冬月,皚皚白雪封存了未山大地所有生機,隻留下廣漠的蒼茫。
原本物產豐富的山中資源,此刻也被冰霜打上了封印。頗有種“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意境。
這樣連屋門也不想出的季節,抵抗外敵侵略的戰爭卻片刻沒有停止。
未山腳下殘破的防禦工事裏坐著個麵上血混著泥的軍裝男子,赤紅的雙眼掃視著眼前不堪的一切。夾著煙的手微微有些抖,連吸了幾口,似乎才穩定了些心緒。
周遭其他的戰士們已經累到了極限,有的抱著槍倚在冰凍的土坡上打盹,有的則撕下原本就單薄的衣服將傷口纏緊,還有的拿出家人的物件放在手裏來回的摩挲。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寂靜像是這刺骨的寒風滲入人的心肺。
轉頭向工事外看去,是漫山遍野的屍體。有那滾滾的熱血已融化了冰冷的雪,與之交融在一起汩汩向更低的方向流去。
血與雪的交織出的是戰爭的慘烈,血紅與雪白描繪出英雄們奮勇殺敵的悲壯。
他是紅軍二十八師十九團團長趙成,兩天前接到上級命令,在這裏拖延敵軍主力部隊四十八小時,現在已經過去四十六小時了。
趙成明白,以十九團幾百人的編製,抵抗敵軍上萬人的主力部隊,無疑是以卵擊石。就現在的狀況,已經無法抵製敵軍下一波的攻擊。
他不怕死,隻是想到家中還有個期盼自己凱旋而歸的母親,心中一陣愴然,但很快就被遠處日軍的行軍和炮彈聲打斷。
看來下一波攻擊馬上就要到了,趙成命令工事裏剩餘戰士堅守陣地,他則端起了架在高出的機槍。
所有的戰士都肅然以待,抱著必死的決心,就算用嘴咬也要拖夠日本鬼子四十八小時,堅決完成上麵下達的任務。
山風凜冽,漫天的大雪上下紛飛著落在戰士們的衣服和眉毛上,他們死死盯著遠處,等待一觸即發的戰鬥。
趙成無意向身邊另一挺機槍看了眼,臉上頓時呈現震驚和憤然的表情。隻見那裏正守著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目光如炬地望著遠處。
“胡鬧,誰讓政委上來的?”趙成立刻挪到政委旁邊,四處尋找了一圈,“二狗呢?政委的警衛員去哪兒了?”
女人微微咧了咧嘴,幹涸的皮膚遮掩了強忍的悲傷:“二狗犧牲了,我怎麼不能來呢,這東西我跟他已經學會了,絕對不會浪費子彈。”
趙成顯然瞪圓了眼睛吼道:“我是團長聽我的,馬上撤到後防線去。”
“我也是十九團的一份子,為什麼不能和戰士們並肩作戰?”女政委纖細的手握在機槍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政委,是知識分子,是咱們團的旗幟。”
“就因為是旗幟,所以才必須豎立在戰士們最需要的地方!”
“你在可以鼓舞更多的人!”
“可不能臨陣退縮,那樣我講的話還有什麼可信度?”
“上級領導說了,我們必須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我的生命我說了算。”
“你……”
“趙團長,現在已經兵臨城下了,我們必須團結一致,不要再爭論了,這樣會攪亂軍心的……”
政委就是政委,趙成在辯論上從沒贏過,他知道這次也不例外。
兩人的爭執被一顆劃過上空的炮彈打斷了,旁邊的戰士急急喊道:“團長,鬼子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