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萱點了點頭,說:“那娘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想跟劉鋼重歸於好?”
“是。”何豔說的十分肯定。
何美萱把何豔叫到了屋外,既真誠又擔心地說:“你想跟劉鋼重歸於好,娘不反對。娘是過來人,又和你一樣是個有過男人的女人,娘,理解你。所以娘要你對我說句實話,你是真心想跟他好呢?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娘。”何豔動情的說:“我都活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有什麼想法呢?我跟劉鋼重歸於好,是真心的。再有,我也想我的兒子。更重要的是,劉鋼一直在想著我。他之所以沒有跟胡素琴辦手續,就是為了等著我。娘,您就成全我和劉鋼吧。從此以後,我一定跟他好好過日子。”
何美萱摸著何豔的頭,說:“娘成全你們。可娘再問你一句,如果張長春沒死,不定哪天回來了,你怎麼辦?”
“您就放心吧娘,就算他姓張的沒有死又回來了,我也不會再跟他有什麼關係了。我現在想的,就是跟劉鋼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好。”何美萱摟緊了女兒,動情地說:“孩子,娘一直就弄不明白,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像咱們這樣的漂亮女人,為什麼命總是那麼苦呢?還有你那蘭子妹妹,過幾天就要嫁給那個傻東西了,你說,做娘的心,能好受的了嗎?唉!命,爭不了啊!……這回,娘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就求你踏踏實實的跟劉鋼過日子吧。命裏注定的事,你就是再怎麼折騰,再怎麼轉,轉來轉去的,到頭來還得轉回原來的位置。”
“娘,你就放心吧,我會跟他好好過日子的。”
“好。等把你蘭子妹妹的事辦完了,就辦你的事。雖說你和劉鋼不算複婚,可也得堂堂正正的跟劉家把這事說清楚了。如果張家願意把小芳給你,還得跟劉鋼講好了,小方,從此就是他劉家的人。”
“劉鋼已經跟我說了,如果張家願意把小方給我,他會像對待親女兒那樣對待小方的。”
“好。說實話,劉鋼這孩子是不錯的一個孩子,對你,也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啊。所以娘要提醒你一句,往後,要對劉鋼好點兒,啊?”
“哎。”
很快就到了何蘭出嫁的日子。頭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何美萱把何蘭留在了身邊,母女倆說了近一宿的知心話。末了,何美萱邊給何蘭擦眼淚邊說:“你到了朱家,讓娘最不放心的,就是朱海那個畜牲啊。那頭驢,什麼事都幹的出來呀!”
“您就放心吧娘,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唉!命啊!”
“什麼命不命的,我看都是這運動給鬧的。不然的話,咱們家也不會成為‘黑五類’。不是‘黑五類’,就沒有人敢欺負咱們,我就不會走這步險棋了。”
“不管怎麼說,你全是為了這個家,全是為了娘啊。而我們家走到這一步,又全是因為娘啊!……娘這輩子命苦,帶的你們也一個個苦命啊。”
“娘。”何蘭邊哭邊給何美萱擦眼淚……
朱海為了把自己的傻兒子的婚事辦的隆重、搶眼,更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勢與威風,頭三天就忙乎開了。搭棚壘灶、殺豬宰羊。院子裏,整日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朱海一身藍色幹部服,香煙一叼,茶杯一端,在院子裏轉來轉去,指手畫腳吆三喝六,總是一副好不得意的樣子。
正日子這天,老早,菜香肉香就從朱海的院子裏飄了出來,很不情願地在村子裏飄來飄去,惹得村民就罵,罵朱海這不是在娶兒媳婦,這是在造孽。
上午十一點整,一陣鞭炮聲響過後,朱成喜與何蘭的結婚典禮正式開始。一套繁瑣的儀式過後,酒席開始了。按著何美萱事前的要求,何的全家打破了第二天到女兒家作日子的規矩,於當日就隨女兒來到了朱家,被單獨安排了兩桌酒席,而且是最顯眼的位置。不但如此,朱家的人還要按輩份坐陪。何美萱一個人一桌,由朱海的老婆和六個平輩兒的女人陪著。馮文兄弟姐妹五個,由朱海的二兒子朱成貴和兩個女兒陪著。兩桌人吃喝起來,倒也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
朱海的親朋好友來的挺多。在這些朋友當中,有一個年輕小夥子,從何蘭被接進朱家院子的那一刻起,雙眼就一直沒有離開何蘭的臉。這個小夥子,就是何蘭的第一個對象,現在是大王莊的副村長的王永合。其實王永合是十分愛何蘭的,隻是因為這場運動,王永合的父母才硬逼著他跟何蘭斷絕了關係。可他心裏一直裝著何蘭,也就一直沒有搞對象。現在,他見朱海的傻兒子娶的人竟是自己一直深愛著的人,後悔、酸楚、沮喪、嫉妒就一齊裝滿了肚子,很快就混合在了一起變成了疼痛。酒席剛一開始,他就一連喝幹了三杯酒。當何蘭端著酒杯敬酒敬到他的麵前時,何蘭這才認出是他。何蘭當時一愣,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端著酒杯對他說:“你好,來,我敬你一杯。”
此時的王永合已經醉了,他雙眼死死地盯著何蘭,說:“何、何蘭妹子,你、你不該嫁、嫁給那個傻、傻東西啊?你、你該嫁、嫁給我才、才對呀。”
坐在他一張桌子喝酒的人一看王永合這個樣子,就知道他醉了,就都勸他。可他用手一推這些人,說:“我、我沒、沒醉。你們知、知道嗎?要、要不是我、我爹娘反對,何蘭妹子就、就是我老、老婆。你們信、信不信?”
何蘭見王永合醉成了這樣,轉身就要到別的桌上敬酒,卻被王永合一把拉住了,說:“你、你跟我說、說實話,你是、是不是跟我、我……”
“啪”地一聲,何蘭打了王永合一記耳光,並憤怒地對王永合說:“滾,少他娘在我這撒酒風兒。滾。”
朱海一見要出事,趕緊讓人把王永合弄走。
馮文氣的幾次要上前打王永合,都被何武和何豔給按住了。
王永合又一次推開了拉他的人,流著淚對何蘭說:“何蘭妹子,我、我不會忘、忘了你的。早、早晚,我……”
朱海火兒了,上去就打了王永合一記而光,而後讓人把他拉走了。
何美萱一直在注視著王永合的一舉一動,心裏,不由地就想起了自己跟馮大奎結婚時楊玉生的表現,心裏便暗暗叫苦。心說這王永合真要是纏上了何蘭,這可怎麼是好?本來何蘭嫁給那個傻東西就是……
晚上,按風俗,一些小夥子是要鬧洞房的,而且不定要鬧到什麼時候鬧到什麼程度。這是不可缺少的一個節目,而且鬧的越歡主家越高興,也就越說明這家有人緣兒。然而到了朱成喜這兒卻顯得冷冷清清。一是大夥兒都看不起朱海都恨朱海,二是何蘭又是本村的,所以來鬧洞房的也就三四個人。這幾個小夥子很是拘謹地走進了何蘭的新房,還沒容他們說什麼,何蘭卻先說話了:“你們是來鬧洞房的吧?”
“是,是啊。”一個叫小三子的小夥子說。
何蘭苦笑了一下,說:“我都慘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有興趣鬧我的洞房?”她說到這兒指了一下傻乎乎的朱成喜,說:“你們也知道,他可是個一根筋的人,真要是因為鬧洞房把他給惹急了,他可什麼都幹的出來。再說了,我不是管你們叫哥就是叫弟的,這洞房,你們看鬧的還有意思嗎?”
本來這幾個小夥子鬧洞房的心氣兒就不高,再聽何蘭這麼一說,僅有的那麼一點兒心氣也就徹底的沒了。跟何蘭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全都走了。
這幾個小夥子走後,何蘭一看小鬧鍾還不到十點,就想再呆會兒睡覺。一是時間還早,二是怕再有人來。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十一點半,也沒再來一個鬧洞房的。這期間,傻子朱成喜一直在看一本掉了皮兒的舊連環畫,神情專注的像是一位學者在研究什麼。何蘭知道不會再有人來了,這才決定睡覺。她看了一眼仍在專心致誌看連環畫的朱成喜,心裏的“警報”也就徹底的解除了。她先是將炕上的被子分別在炕頭和炕腳鋪了兩個被窩,接著就開始洗臉洗腳。等她把臉把腳洗完了,就對朱成喜說:“你也洗臉洗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