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情懷漸覺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昔年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
京城,春季。
城南的李家,院內亂紅飛舞。
李如月纖指撫著五弦琴,清靈的琴音沁入骨。
這琴音,如其人,恬淡、與世無爭。
她一身淺藍霓裳,與秋水長天共一色,墨色長發隨風輕舞,眸子中似籠了水霧,隨著纖手的撫擺,曇口微啟,輕吟著古詞,沉醉在自得其樂中。
李如月的貼身丫鬟櫻蘭沿著低廊走來,聽到大小姐撫琴,放慢了腳步,不止她,庭內南飛歸來的小燕兒都停止了鳴唱,生怕驚擾了這世上極致雅樂。
一曲終了,一對翩躚而過的藍色蝴蝶,抽了空子般,靜靜的立在琴弦上。李如月不禁嫣然一笑,頰邊兩朵梨渦盛滿了甜美,庭院兩旁的蝴蝶蘭紛紛垂下了花瓣兒,這一笑,醉了滿庭春色。
櫻蘭從小跟著李如月,聽慣了撫琴,但每一次聽,都會有不同的感受。琴聲止了很久,櫻蘭才回過神來,趕著幾步走到李如月的身邊,為她披上薄薄的春衣,嗔著:“這才入春幾天,大小姐又這樣坐在風口。”
李如月吹彈得破的麵上,拂過輕柔的春風。她知道這樣逍遙的日子過不了多久了,兒時誤打誤撞為自己牽下了一線姻緣,日子近了。
當年,小小的她,傻傻的她,在鬧市上丟失了自己,那個男孩子將她送回家,她依然記得那手掌的溫暖。父親登門道謝,這高家原是皇商。一家皇商,一家書香,論姻緣,若在平日裏是壓根兒不搭界的,誤打誤撞,一來二去,不知是兩家誰先開了口,竟合了八字,訂下婚約。
她與他這一別,竟然是十年,雖近在咫尺,然礙於舊製,是不能見麵的。
李如月永遠都記得那個日子,李叔一個轉身,她隨著天空中高高飛起的那粉粉蝴蝶紙鳶,迷失在街頭。
是他,看到了滿臉淚痕的李如月。
他說,別怕,我送你回家。這一句記到如今,不知他是否還記得當年的自己嗎,李如月想到此,一抹嫣紅羞到了耳旁。這是在做什麼?書香門第長大的女孩兒,竟然尋思著意中人,若讓母親知道了……
不敢想下去,她驚覺櫻蘭瞅她了很久,忙嬌怯的掩飾道:“幾時了?櫻蘭。”
櫻蘭是個伶俐丫頭,又跟了大小姐這麼多年,怎會猜不到李如月的心思,隻撲哧笑道:“大小姐,不早了呢,老太太還等著你過去說點事,這就去吧。”
李如月臉頰又是一陣發熱,婚事將近,母親找自己,大概也是為了叮囑過門後該做些什麼。
這麼多年,李家除了如月,如霖,再無填一男丁。難得父親開明,未娶小妾進門,將這一對姊妹花傾盡心血撫養長大,教得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最難得李如月天姿穎慧,自小嗜書為命,兼雜學旁收,集詩詞、女紅、醫學、經濟類無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