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何香久
我用了差不多二十多天的時間,看完了任建成先生這部一百餘萬字的書稿“從去年就鐵下心不再寫序跋一類的文字了,寫一篇序言至少要把一部書稿看兩三遍,這麼大的消耗實在是一種苦役”建成的文稿厚可盈尺,我讀了三遍,竟沒有覺得苦,這種閱讀的興趣自然也就讓我破了規矩。
這部厚達三卷本的散文集裏的幾百篇作品全是建成的博文“建成是一位勤勉的公務員,白天上班,業餘時間寫作,以“荒菜”為網名,弄他的博客,點擊率一路飆升,幾年下來,積累頗豐,人氣更旺,“荒菜”的園子裏更加異彩紛呈。
先說說建成這個人“
建成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在渤海岸邊一個漁村,生下來挨餓,上學停課是這一代人共同的命運。他給自己取了一個“荒菜”的網名,便是源於他少年時代的一個情結。所謂“荒菜”,實際上是黃驊一帶特有的一種野菜,當地農民名之曰“黃菜”,學名叫“黃蓿菜”。任建成固執地認為,“黃菜”應該叫作“荒菜”才對,因為這種紅花綠葉的野菜和“黃”並不沾邊,它生長在荒堿灘上,是救荒之菜,所以不能稱作“黃菜”。任建成是吃著這種野菜長大的,他認為自己有責任給它“正名”。
這種野菜不怕鹽堿,黃驊沿海一帶多是退海灘地,鹽堿重的地方幾乎寸草不生,幾十裏見不到一棵樹,可是這種野菜卻遍地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和災荒年景它們就是救命菜,春天吃它的葉子,用剪刀剪了一茬第二茬馬上就長出來了,好像它們也急著要獻身救濟那些饑餓的人們。我小時候記憶最深的場景就是村裏的水塘邊上永遠圍攏著淘洗黃菜的女人。黃菜要用開水“焯”過,再用涼水一遍淘洗,最後再擠幹水分才能吃。淘洗黃菜的水塘,水是綠色的,翡翠一樣的綠,泛著白色的浮沫。到了秋天,葉子老了,綠油油的肥厚的針葉變成了紅色,它開出的花也是紅色的,是那種可以被陽光燃燒起來的紅,遠遠看去,滿地金紅,煞是壯觀。這個時候黃菜也不是無用之物,人們把它收割了,打下它的種子來,更是救命的糧食。黃菜的種子很小,比芥子還小,黑色的,油汪汪的。這種子被我的故鄉人叫做“盤子”,磨成的粉也是黑色的,蒸出的窩頭像用墨汁染了一樣。這野菜養活了一方土地的百姓。任建成認為不能忘記這種野菜,因為它不隻是救了一代又一代鄉親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它詮釋了這塊大土地的人文精神。
吃黃菜長大的任建成人高馬大,性情也十分放獷,骨子裏有一種嶙峋之氣,眼神總是探尋的,但堅定沉穩而不遊移。他生長在海邊,那塊土地的身體語言裏有很多神秘的成分,它讓人的心靈堅定地貼近他自己。任建成身上有它更多的稟賦。他從不讓自己被抽象的概念所扭曲,從不曾絕望,也從不抱有幻想。他從來就是個“拒絕合唱”的獨吟者。他稱自己起了“荒菜”這個網名,“主要是想低調做人”。他說:“我並不顯赫,但也沒什麼奢求,平平常常,也能耐得住寂寞,但從不自卑,做人很樂觀,是個熱心腸,關鍵時候喜歡幫助別人。我還是喜歡做這樣的人,雖然不張揚,但卻能在關鍵時候,能夠幫助別人渡過難關。雖然常常被人遺忘,但始終相信自己的水平,心態好,無怨無悔。和自己的夥伴們(家人生活得很開心,用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發現美、享受美;用一雙善於發現快樂的眼睛去尋找快樂,並享受快樂。”(《“荒菜”解》)
任建成的博客之所以人氣興旺,是因為他的博文有一種特殊的魅力。每一個人的精神處境都與他的經曆息息相關,任建成當然也不例外,他的文章裏處處有他生存經曆的鏡像,他用探究的、質詢的、憂鬱的、溫存的目光,去觸摸生活的每一個斷層。讀他的文章,我們的感官功能不由自主地被擴張。
任建成的散文寫作,大體上分三個部分。一部分是對日常生活的熱愛,一部分是對外部世界的質疑,另一部分是對曾經過往的經曆的懷念。
任建成是個熱愛日常生活的人,除了寫博客,他最喜歡的是打籃球,這似乎是他一直延續下來的少年時代的愛好。他的筆下,那些日常生活是充滿了光亮和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