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夜風,透著絲絲縷縷的凜冽,雖已初夏卻不能使人感到片刻的溫暖。
魚缸裏的魚死去有好幾天了。水泵卻依舊工作著,發出泛白的嗡嗡聲。
水被從魚缸中抽出再回到魚缸裏,暴露在空氣中的那段時間裏,持續地向房間中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
而莊生平還在拿著手機,躺在床上,想睡,又不睡。
這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卻會使人沉迷,沉迷於那種半睡半醒間的混混沌沌,飄飄欲仙。
於是一切的思緒都會飛散,飄渺起來,萬千念頭,化生千萬,續而倏忽間消散一空。
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逃避罷了。
逃避今天,逃避明天。
輾轉反側。
他無意識地翻著新聞,續而對著那些動不動就誇大其詞,震驚UC不知真假又雞毛蒜皮的大事嗤笑。
就像長江森林濕地動物公園附近疑似發現走失的華南虎什麼的。
不禁讓人笑出聲來。
笑出聲來。
“哈,簡直是新聞界的一股泥石流,台灣記者終於來大陸賣萌了嗎?記者問:‘傷患受傷了嗎?’回答:‘傷患受傷了’什麼的,哈哈……”他越看越是無力吐槽。
然後。
又一次,回到那個聊天頁麵。
天氣,似乎又有些涼了。
手機聊天上那最後一條消息是他那條有點冷的笑話。
估計是睡了吧,他又重複了一次幾個小時前的想法,有些黯然地熄滅了手機微微發熱的屏幕。
舔了舔幹裂開的嘴唇,他終於是閉上了沉重的眼。
許久,已經熟睡了的他。他的床頭那已經冰冷的手機屏幕,卻是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一次又一次,無聲的震動著。
在那屏幕上的是2014年6月28號淩晨3點48分,而那聊天信息的備注名是:魏漓。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沒有人知道。
很多人知道,其實每天的夜空都會有流星劃過,而最終等待到的人卻幾乎沒有。
還會有人仰望星空嗎?
今晚的流星,格外的耀眼,仿佛要從天空中,墜落凡塵。
天上並無太多雲彩,然而,窗外卻逐漸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
黑夜裏,雨滴的顏色居然同樣是黑如夜色,也不知是不是僅僅是因為這夜色太黑。
在漆黑的夜色下,這些落地的雨滴竟粘稠的仿佛可以自己蠕動。
意識漸漸模糊,然後再一次睜眼。灼眼的陽光漠然地刺入冰冷的病房。
莊生平在雪白的病床上躺著,瘐削而蒼白的的麵龐上染著一抹病態的紅暈,以及一抹哀傷。
胸膛快速地起伏,重色的眉緊緊地鎖起,纖細的睫毛在陽光下脆弱地顫動,許久終是輕輕地緩緩地舒展了開來,漆黑的眼瞳混濁而又迷茫、深邃而又悲傷。
他默默地艱難坐起,靠著牆,縮作一團。
慢慢平靜,褪去了臉上的潮紅,顯得蒼白而無光澤,單薄得近乎透明。癡癡地看向窗外。病房中便隻剩下了各種醫療設備極輕卻又極清析的"嘀嘟”聲。
再無他物。
窗口射入的光影變短又變長,終是將雪白病房中的一切都渲染成了金色的橘紅,好像暖色的油畫,又好像溫潤柔軟的水彩,溫暖的令人心醉又心碎。
門外卻是響起了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嗒嗒、嗒嗒,一下一下踩在悠長的回廊中。模糊的回聲又為它鍍上了一層範黃的失真感,仿若踏過漫長的歲月而來。
而混濁如亂麻的記憶,便在這極有節奏感的腳步聲中被捶打著,捶打著,然後在這捶打裏慢慢鬆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