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己女兒發話,姚靜姝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慕容佩兒進去了,隻是全神戒備地一直站在旁邊警惕著她的一舉一動,好似她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入侵者,隨時都有可能傷及到遙絮脆弱的心靈,遙絮看出慕容佩兒有話要說,於是輕輕地對姚靜姝說:“我有點渴了,去幫我倒點熱水,好嗎?”
姚靜姝沒辦法,隻好拿著水杯走出病房,然後慕容佩兒站到遙絮病床的正前方,冷冷地說:“我和飛昂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不要相信報紙上的報道!”
遙絮平靜地看著慕容佩兒,沒有立即表態,然後聽著她繼續說:“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可是自我認識他以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那麼傷心的樣子,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也懂得節製,可是那天我在酒吧碰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了,我把他扶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趴到我的身上,我知道他是因為你才會那樣作踐自己,可是就算是這樣,他嘴裏念念不忘的仍舊是你的名字!而我...不介意做你的替身......”
遙絮看著慕容佩兒此時眼中閃爍的淚光,內心早已波濤洶湧,表麵卻仍舊能夠習慣性地風平浪靜地繼續聽她說下去:“後來在酒店的房間裏,我們差一點就發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然後這個東西不湊巧地掉了出來,接著他就義無返顧地推開了我,我想...這是你送給他的吧?”慕容佩兒的嘴角掛著笑,卻掩藏不住無盡的苦澀,遙絮認出她手裏拿的是前些日子自己送給飛昂的那枚胸針,原來他一直都帶在身邊......“謝謝你!”遙絮思量再三,還是沒有想到比這句更合適的話,謝謝她肯特意跑來這一趟,真誠地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在她還不是很舍得放開飛昂的心情下——遙絮看得出來;謝謝她在此時不顧外界的胡亂猜測報道,勇敢地主動澄清真相,此時除了謝謝,遙絮真的不知道還可以再說什麼。
“你不必謝我,我做這些並不是為你!我隻是看不慣他整天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知道在你和我的這場愛情戰役中,你贏了,而且贏得很徹底...我不想承認,真的很不想,但我知道,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深愛,我是輸了,我知道就算我可以為他犧牲自己的生命,都沒辦法真正去撼動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柳遙絮,我告訴你,我絕不後悔愛上過他,也更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
兩個女人就這樣麵對麵,兩兩相望中全都紅了眼眶,慕容佩兒臨走之前很蠻橫地扔下了一句話:“所以柳遙絮,你趕緊、快點把身體給我養好,別讓飛昂天天為你提心吊膽的!就算你一點也不在乎他,我還心疼他呢!你要是還有點良心,以後就對他好點兒!”
說完,慕容佩兒背過身去,腳步停頓了一下,哽咽著說:“我退出!以後他就拜托你好好照顧了!”
遙絮含淚望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這位在外人眼裏驕橫無比的大小姐,今天看來也難得的是一位真性情的女人。
遙絮後來才知道那次來醫院看過自己之後沒多久,高天就出國了,而且聽說不打算再回來了,想起曾經至今的種種,遙絮已經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感覺了......飛昂的確偷偷地來過醫院很多次,每次都是在遙絮已經睡著的時候出現,這些天飛昂都沒有回過家,徹夜在公司加點熬夜,然後白天匆匆地回家換套新衣服,就又馬上回公司工作了,這些天下來,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了,遙絮沒有看見,飛昂其實是在懲罰自己,他不敢回家望著偌大個雙人床冷冷清清的,隻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心中的思念無法阻擋,然後飛昂就會經常半夜出現在遙絮的病房門口,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傻看著忘記了時間,飛昂知道那天是自己誤會遙絮了,高天在出國之前來找過自己,站在樓頂,飛昂聽著高天親口說:“我很不甘心,我一直以為遙絮心裏的那個人是我,現在卻不得不接受這麼殘酷的事實......你不會了解我和遙絮當初到底都發生過什麼,可是我要告訴你,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她的愛,隻是我是在和她分手之後,我才看清自己的心,而那時已經晚了......我本以為隻要我付出努力,堅決不放棄,早晚有一天她可以再接受我,她會再回到我身邊,直到她親口對我說,她已經完完全全不再愛我了,我才知道還是太遲了!”
高天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是背對著飛昂的,秋風涼爽地吹過來,心裏的燥熱慢慢地被吹散,高天穩定情緒繼續說:“雲飛昂,好好珍惜她吧,她絕對是一個值得你疼惜一生的女人!不要傷害她,同樣的錯誤不要犯兩次,否則你會像我一樣悔不當初!...即使你對遙絮的愛不比我少,你也不會比我更了解她,我和她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從出生的那一天,老天就安排了相似的命運和經曆給我們,讓我們不知不覺地相知相惜,這個你永遠都否定不了!...我知道,是當初我對她的拋棄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也讓她變得比以前更多疑、更冷漠,我想盡自己的所有去補償她,可惜...她已經不會再給我這個機會了!”說到這兒的時候,高天終於轉過身子肯看向飛昂了,不是不願意,而是在飛昂麵前自己已經是個失敗者了,這一點讓高天至今都不能夠很坦然地接受。
“我曾經以為,在我生命裏,永遠都不會有什麼比生存更重要,所以無論用什麼卑劣的手段,我都不在乎,我隻是想讓自己生活的更好一點而已,直到遙絮跟我分手之後,我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毫不誇張地說,沒有她的日子,我生不如死,沒有人真正知道我那段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我甚至都不敢去想那段時光......我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其實我這次就是專程為她才回國來的,卻沒想到因為遇見你,把我原本可以完成的計劃全部打亂了......如果可以讓我重新選擇,當年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絕對絕對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飛昂聽著他痛心疾首的剖白,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其實這些天自己冷靜下來,飛昂也想通了,遙絮根本不是自己所說的那種女人,是自己太在乎了,在乎到沒有了原則、沒有了理智、沒有給彼此留下退路,所以才......“所以,雲飛昂,我今天和你說這些,不是要跟你說明,我有多麼偉大,如果遙絮現在願意跟我走,我還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摧毀你,即使結局是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可是她選擇的是你,所以我不能這樣做,我從決定回國的那一刻,就不斷地告訴自己,我是要給她幸福的,所以我怎麼可以去傷害她心愛的男人?”
“聽你現在說這話,我TMD真想揍你!”
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飛昂真想為了絮兒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隻是現在自己的立場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信服了,高天知道他的心情,沒辦法地苦笑了一下,沒有生氣地繼續說:“所以,我想提醒你,不要去傷害她,尤其不要觸碰到她的底線!從我認識她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一個非常驕傲的女生,她時刻擁有著自己不容被其他人汙蔑的尊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很不幸挑戰了她的極限,讓她徹底對你失望了,那麼你們之間也便徹底完了!她不會再給你機會讓你進入她的生活,可能...她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和你說說笑笑,可是你感覺得到你再也無法走入她的心了,而這——也是我最大的悲哀!”高天說這段的時候,表情很複雜。每每回憶起遙絮,嘴角總是不自覺地掛著笑,可當提起這些讓人傷心的回憶,高天不可能不怨恨自己,看著同樣表情複雜的雲飛昂,最後高天還是灑脫地笑了笑說:“我走了!遙絮——就交給你!”
說完,高天就率先離開了,邁著無可奈何的腳步,隻有自己最清楚剛才最後一次說出遙絮的名字時,自己有多麼的舍不得,高天永遠也忘不了八年前在一個昏暗的巷口,有一個女孩兩隻小手氣得攥緊了拳頭,眼中蓄滿了淚水,卻依舊倔強地高昂起頭對自己說:“高天,我要你記住,你這輩子都是欠我的!你欠我的!”
對不起,遙絮,今生欠你的,我隻能來生再還了......在高天找過自己之後,飛昂當天晚上又去醫院探望了小柔,小柔看出他似乎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裏有些犯嘀咕,揣測著問:“和遙絮吵架了?”
雲飛昂沒回答,隻是說:“你好好休息吧!隻要你沒事,絮兒就會放心了!我有空會再來看你的!”
“遙絮這些日子沒來是有原因的吧?她怎麼了?飛昂,你們就別騙我了!”
小柔其實一直都有懷疑,遙絮出事了是唯一說得通的解釋。
“小柔,你多想了!絮兒這些日子身子越來越沉,所以也就越來越懶了,不過我每天晚上回去都會彙報你的情況,你也不用擔心她,她挺好的!”
飛昂知道為了絮兒,自己也得設法讓小柔安心。
“是嗎?雲大少,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很差?最近每每提到遙絮,你的表情就很不自然,你要是再不說,我現在就去你家親自去看看她!”
看出小柔這次誓不罷休,飛昂最終鬆了口說:“好吧!既然你這麼厲害,都被你看出來了,我也隱瞞不下去了...我是和絮兒吵架了!”
“為什麼?”小柔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還不是因為那個高天?他們最近在公司總是三番兩頭的見麵,我看那個高天對絮兒越來越殷勤了,簡直是居心叵測!”
“哦~原來是我們雲大少在吃醋啊?!”
小柔沒想到一向那麼自信的雲大少居然在遙絮麵前是個醋壇子,暗暗有些小嘲笑,但也做回和事佬勸解說:“雲大少,我不是告訴過你,他們兩個是不會再有可能的嘛!就算你不相信我,遙絮是你的妻子,你整天和她相處,難道還不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飛昂回想起上次在酒吧她和自己說過的話,如今也完全得到正確的印證,飛昂有些好奇,所以開口問:“你憑什麼那麼確定他們兩個人不會再在一起?絮兒親口告訴你的嗎?”
“這根本不用她說!雲大少,沒想到你這個人這麼固執,我記得上回我就提醒過你,我說遙絮不是一個願意把什麼話都說出口的人,但是她不說,你不要以為她心裏沒數,更不要以為她不在乎,想要真正長久地和她相處,就應該知道有些話,即便她不說,你也應該知道;而有些錯誤就算她沒提出來,你也萬萬不能再犯第二回!”
這些話聽起來似曾相識,其實話裏話外表達的意思和高天對自己說的如出一轍,飛昂開始慶幸自己上次還好夠清醒,沒有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小柔看著他一改往日似乎把什麼都不太放在心上的公子哥形象,再次解除他的疑慮說:“關於高天,你就放心吧!別說遙絮已經愛上了你,就算她不愛你,她也不會再給高天第二次機會的!”
“你說什麼?你說——絮兒愛我?”
飛昂的表情明明在通知小柔,自己不相信這種說法,倒難免讓小柔吃了一驚,也是萬分不解地問:“遙絮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不是吧?雲大少,原來你這麼不懂女人?!”
“真的嗎?你說絮兒喜歡我?她親口和你說的嗎?”
看著飛昂喜出望外的表情,小柔簡直覺得不可理喻,一五一十地對他說:“是,遙絮親口跟我承認的!上次你們結婚紀念日來醫院看我,後來我在你出去給她買酸杏的時候,親耳聽到她和我承認的!...不過,雲大少,你也太離譜了吧?就算遙絮不說,難道你都感覺不到嗎?她每次深情地望著你的眼神,溫柔地和你說話的語氣,體貼地幫你整理你的衣服等等這些,你難道都感覺不出來遙絮對你的愛?再說了,就算退一萬步講,我們說個最直觀的,你仔細回想一下,遙絮一定為你哭、為你笑過吧?難道你連這兒都感覺不到嗎?”
聽著小柔一聲聲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飛昂認真回想著曾經和遙絮在一起的點滴,原來那些點點滴滴的愛意是被自己忽略了,隻好自嘲地承認,當局者迷啊!
小柔觀察著他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他已經想明白了,還是細心地又補充了一句:“像我們家遙絮這種女人,永遠是做的比說的多,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太失望,你還是少期待她會說很多的甜言蜜語,那對從小這種出身的我們而言是很難的!但是雲大少,我希望你能記住,別再試圖抹煞遙絮的過往,那是我們唯一僅存的東西,雖然不一定很甜蜜,但畢竟是獨一無二的!...而不管你是如何的介意,高天都會存在在遙絮從前的記憶裏,是不會憑空消失的,也是你無論多麼努力都取代不了的,如果你非要一味偏激地對這一點無法釋懷,那就怪你自己為何沒有早點出現在遙絮的生命裏吧!”
小柔知道自己這麼說有些傷人,但為了保全遙絮,小柔不後悔這樣做,繼續說下去:“雲大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試問一下,在你之前的歲月裏,你又交往過多少個女人?算數的或者不算數的?難道我們都要揪著對方的過去討個說法嗎?你尚且做不到將那些女人一一清除,又憑什麼來要求遙絮呢?”
“可是...可是遙絮從來沒有問過我,她好像也從來沒有為那些人吃醋過,所以我才總會患得患失,作為我的妻子,我總覺得她不夠在乎我,難道不是這樣嗎?”
飛昂被小柔當頭棒喝,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套邏輯有可能是不成立的,果然聽到了小柔確切的解答:“當然不是!遙絮之所以沒有為那些女人為難過你,是因為她覺得那些女人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就像高天對於她自己一樣,的確存在過這麼一個,但也隻是存在過而已,如今已沒有任何意義!雲大少,你不是一向認為遙絮太薄情了嗎?那為什麼輪到自己身上偏偏看不透了?在你的心裏,她那樣一位心高氣傲的女子,她那樣一位不近人情的女人,現在居然會因為你落淚,難道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試問如果你所想的都是正確的,那麼她會為你掉眼淚,你就應該知道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有多重了吧?”
這些話猶如醍醐灌頂,澆得飛昂由頭到腳瞬間神清氣爽、大徹大悟,挨了小柔一頓訓,飛昂卻發自內心的覺得感激,臨走之前還不忘道謝:“小柔,謝謝你!”
“不用謝我!隻要你以後對遙絮好點比什麼都強!”小柔所作的一切無不是為遙絮打算。
“我會的!”飛昂清楚自己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