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以良知書寫真實

受邀書寫香港,寫些什麼?

用怎樣的觸角去感受她?用什麼樣的筆墨來書寫她?是浮光掠影,走馬觀花,感歎幾句,還是走進民生,走進小巷,走進籠屋,走進醫院,走進大學,走進她獨特的廉政公署……去了解“一國兩製”下的香港社會?

寫香港要告訴國人什麼?給國人以怎樣的啟迪?從香港百年的曆史中,我們能夠汲取什麼樣的教訓?

這一係列的問題擺在我麵前,令我內心十分糾結。

我覺得,香港像是一本天書,不知道該如何去啃透她;香港社會又存在一個個的禁區,不知道該如何去跨越她。

上網一查,鋪天蓋地,有關香港的文章,各式各樣,多如牛毛。我可以下載一部分,換一種語言表述方式,或高揚香港的美麗與輝煌,或挖掘她的百年滄桑,或抒發一番東方之珠的美好情懷,總之,可以憑借現有資料,很輕鬆地完成一本書。

但,這絕不是我的創作風格。

我認為那些資料是死的,而我需要的是鮮活的、有血有肉的第一手素材。我想聆聽被采訪者或悲或喜或平靜的訴說,想跟他們零距離接觸,想傾聽他們或成功或失敗或平凡的人生故事,想聆聽中英談判人員在無數次絕望中的峰回路轉,想聽聽他們為國家、為民族所進行的一次次精彩博弈!

為此,隻有走進香港,走進香港的各個階層,才能獲取這些鮮活的素材,才能觸摸到香港靈魂深處靈動的脈搏,才能挖掘出她深邃的內涵。這樣,隻有這樣,才能將我對香港的所聞所見所思所想之獨立見解表達出來,奉獻給我的讀者。

每次獲得鮮活素材,我心裏都格外興奮。那感覺,就像小時候穿上一件母親給做的花衣;年輕時當運動員,從教練那裏獲得一次上場比賽的機會,都帶有幾分孩子氣。這次也是這樣,久違了的創作激情又開始激勵我,鼓噪我,使我進入賽前狀態,一種無法描述的興奮,又撞擊著我這顆並不年輕的心。

是的,這顆心早已過了激情四射的年齡,但它卻不聽從歲月的召喚,依然固執地激動著、憧憬著、期待著新的搏擊!

作為一名寫實作家,我像運動員渴望賽場,像探險者渴望險境一樣,渴望著機遇的青睞,渴望著生命的再次迸發。

當年,為了獲取素材,我隻身一人背著十幾套皮夾克,去獨闖俄羅斯,邊當“倒爺”邊采訪,去過戰火紛飛的車臣。每天夜裏,看著荷槍實彈的黑手黨從窗下“哢哢哢”地走過,目睹交戰雙方把半邊天都染紅了。為了給自己壯膽,每次出門腰間都別著一把斧子。為了采訪打開中韓通道的秘密使者,一連數次給從未謀麵的某韓華僑寫信,最終打動了“韓國總統的中國禦醫”那顆“傲慢”的心。為了獲取《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原型素材,傾家中全部積蓄,遠赴比利時采訪。登機前,我給先生打電話:“親愛的,我能拿到這個素材此生不虛了。祝我成功吧!”

但是,成功從來不會像花前月下那般富有詩情畫意,創作之路異常艱難,常常伴隨著淚水、艱辛,甚至危及生命的磨礪。它常常要我像鳳凰涅槃那樣,浴火重生。可我並不是鳳凰,我隻是一隻羽毛未豐的麻雀,沒等碰到火星就將會化成灰燼。但我必須麵對火的洗禮,承受自我超越的抗爭與外部擠壓的重荷,使我從心靈深處迸發出一次次或閃耀、或暗淡、或平常的生命之光!

我的創作生命,就是在這一次次的搏擊中,挑戰中,擠壓中,延續著,提升著,死不悔改地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