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算很大,裝潢簡潔,牆上掛有山水圖,整體格局穩重而樸實,紅木大書桌後,坐立一名老者,雙目卻不渾濁反而銳利,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直視前方,眉毛皺著,帶給人極大壓迫感。
另一雙眼與他對視。
斜飛的劍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肌膚白皙,體型修長而有力,眸子平靜,五官分明,一身黑衣,宛如黑夜中的雄鷹冷傲而孤僻。
最矚目的,是他的眼。
這雙眼,仿佛見過許多,映過山水與時光,刻下鮮血與苦難,飽含滄桑,卻明亮而清澈,有著年輕人的朝氣與銳氣。
老人氣質威武,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性格剛猛堅毅,如今卻雙手撐著下巴,一臉的無奈,道:“你真的要退伍?”
“是的,將頭。”冷淡卻堅定的聲音響起。
“周元,這種事情,是可以解決的,你不用太在意。”將頭和藹勸導。
“將頭,我想要休息。”周元意誌不改。
“這不怪你..”將頭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一聲。
“怪不怪,我心裏有數。”周元眸子平靜,像是一潭清水,毫無瑕疵。
“人無完人,事無完事,有缺才有全,有陰才有陽,它們是對立的,也是相容的,你不是神,做不到完美。”
“不如給你放幾天假?十天?半年?你隨便說!”將頭雙手微微捏緊,帶著期冀的目光道。
“將頭,請答應我。”周元語氣毫無波動。
“真的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沒有。”
“你怎麼跟個蟑螂一樣,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怎麼都洗不掉!”啪的一聲,將頭一巴掌砸在桌子上,力氣極大,壯實厚重的紅木桌都輕顫。
周元沉默。
將頭翻了翻白眼,他意識到,這家夥是真的鐵了心要走。
最後,經過一番激烈思想爭鬥,他擺了擺手。
“去吧,有時間來看看我。”
“會的。”周元回答簡潔,毫不猶豫的轉身。
門關上,將頭渾身趴在椅子上,不複那般剛毅,此時才像是個老人一樣,臉部歲月風霜的溝壑,伴隨著情緒低落而越發明顯。
“你要走了?”富有磁性而清冷的女聲響起。
周元腳步一頓,抬起頭。
他看著倚在牆上那清麗佳人,看著那隨風飄揚黑亮的長發,看著她玉手輕輕捂著雪白的頸項,目光微動,道:“是的。”
女人身材高挑,婀娜有致,一雙眸子如黑寶石般清澈,聞言,她淡淡一笑:“你做什麼,我都不在乎。”
“隻要你還記得我就好。”深情的話語剛落,周元鼻子撲來一陣幽香,右臉頰被一雙溫潤而柔軟的紅唇貼上。
“記得把地址發給我,我幫你買好生活用品。”女人雙手拂過周元強健的胸膛,最後俏皮一笑,飄然退後。
她笑得明媚動人,眼中卻有著不舍。
“好的。”周元點頭,隨後大步離開。
一路上,他抬著頭,看著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看著那由鋼鐵與汗水組成的家,由機械與兵器組成的家,目光複雜。
最後,他還是毅然離開,心中總有痛。
十八年歲月中,少了友,少了兄,少了最重要的人,全由於一個任務,一個他冒進的舉動。
這幾天,他一直活在痛苦中,他心內有著罪惡感,每當一閉眼,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那一幕又一幕殘忍的畫麵。
他不會逃,但需要時間去沉澱,需要把所有的苦與愧消化,把所有的憂傷與惆悵拋開。
他不會放過那些人!
他需要時間去尋找!
隆隆隆!
螺旋槳飛舞,沙塵狂揚,周元跳上直升機,再次盯了一眼未曾離開的家,點了點頭。
直升機起飛,升到空中。
落日以盡,餘輝如血般淒豔,大漠平靜,空曠而遼遠,蒼涼之中,亦有磅礴感,像是一個沉睡無盡的生靈,直升機在它頭上,宛如一隻飛蟲消失在地平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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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城,位居二線城市,多年來日益發達,人口茂密。
一座座屹立在城中的鋼鐵大廈高闊而雄渾,百多米高,此起彼伏,宛如一頭又一頭的巨獸矗立蒼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