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聾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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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完王老轉兒，聾爺含著淚回到船上，一屁股坐在地鋪上，坐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早晨，太陽出來後，他感到自己渾身無力，好像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了。聾爺是官道村幾個靠水吃水的老漁民中最有本領的一位，常年在大清河上養鴨下網，每天都有人早早等著聾爺起網買魚。就在聾爺剛剛坐下，要點煙的時候，就見漢龍、劉耀勳和順子飛快地跑了過來。聾爺問：“漢龍，你們這是去哪兒？”漢龍喘了口粗氣說：“聾爺，俺們要給咱官道村死去的鄉親們報仇，遇到的日本鬼子太多，他們正在追俺們呢！”漢龍正說著，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叭叭”的槍聲和嘰哩哇啦的鬼子叫喊聲。聾爺望了望蘆葦蕩，皺了一下眉頭，拉了漢龍一把說：“俺早知道你們在幹嘛，快，俺給你們找地方藏起來。”聾爺把他們領到草屋東邊的一棵老柳樹前，隻見聾爺在大柳樹幹上使勁一摳，“啪嗒”一聲，樹幹竟裂出來一個大縫，裏麵空間還不小，聾爺把漢龍、耀勳往裏一推，又麻利地把樹皮合了上去，然後把順子推到一堆漁網底下，並囑咐著說道：“我不喊你們你們誰也不許動。”剛把順子藏好，西田領著十幾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在漢奸萬福來的陪同下衝到了聾爺麵前。聾爺裝作沒看見，徑直走下船去。西田哇哇怪叫著揚了揚手中的日本軍刀，萬福來就像狗一樣地跑過去嗬斥著聾爺。西田走到聾爺麵前一伸手叉了個八字問：“你的說，不許撒謊，土八路的，哪裏去了？”聾爺沒有哼氣，萬福來又走過去拍著聾爺的肩膀問：“老聾頭，你看到有幾個土八路哪兒去了？”聾爺沒吭聲，其實他是在心裏作盤算呢，他想，漢龍他們是和鬼子作對，但也不是土八路啊，土八路是什麼樣子誰也沒見過，可也不能讓鬼子在這裏待長了，時間一長鬼子兵肯定是要搜查的，得想個法子把鬼子弄走才行。想到這兒，聾爺計上心來，於是他瞪了萬福來一眼，卻笑眯眯地靠近了西田說：“土八路？沒見到，俺帶你們去找找看！”西田露出了笑臉，拍了拍聾爺的胸脯說：“呦西，你的知道，你的知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好，你的帶路，抓到土八路，皇軍大大的有賞！”就這樣，鬼子兵就押著聾爺上了船，聾爺搖著船從大清河的岔口拐彎進了大葦塘，約摸半個鍾頭，聾爺就把鬼子帶到一個葦塘深處的一個荒蕪人際的小島。剛一上岸，西田就命令全體鬼子端上刺刀四處搜了起來。可是他們折騰了半天連一個土八路影子也沒發現。這可氣壞了西田，隻見他拔出手槍惡狠狠地衝到正在低頭抽著喇叭頭紙煙的聾爺麵前，高聲“呷滴滴”地叫著：“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八路的在哪裏？”萬福來跑上來伸手打了聾爺一個巴掌，哭笑不得地罵道：“好你個糟老頭，皇軍問你的是土八路，你他娘的裝什麼蒜！”一邊說著萬福來就舉起了小手槍，準備殺害聾爺。沒想到，西田卻揮手製止了萬福來，笑眯眯地說：“算了，一個聽不懂話的糟老頭，不過今天要弄點魚回去嚐嚐！”西田一發話，鬼子兵就開始去搶魚，原來這個西田是個貪吃的家夥！他早就聽說大清河的魚特鮮香特好吃，既肥又嫩。聾爺哪舍得自己辛辛苦苦抓來的魚讓鬼子去吃啊，撲過去就和那一群搶魚的鬼子扭打起來。一個鬼子來氣了，一槍托把聾爺打翻在地，聾爺登時就昏了過去。直到中午時分，聾爺才蘇醒了過來。小鬼子們已扛著魚退回了縣城。聾爺趕緊把漢龍、耀勳和順子叫出來，仨人千恩萬謝地彎腰給聾爺施禮，聾爺擺擺手說：“你們小心點吧。”仨人伸伸蜷了半天的胳膊腿，告別了聾爺。聾爺目送漢龍他們遠去之後，心裏就亂翻騰起來了。躺了一會兒，睡不著，就起身去大清河河灘上擺弄那半畝園子，老伴兒也跟了過去。聾爺除了打魚，還在大清河岸邊弄了一塊地，種點糧食和蔬菜。這塊地離炮樓不太遠，老夫妻倆幹累了，就想歇會兒，便朝地頭一棵樹走去。這時，就聽炮樓上幾個小鬼子嘰哩哇啦一頓亂吵吵，又見一個鬼子舉起槍朝他們瞄準，聾爺聽人說過，鬼子有時候就拿中國人試槍，今天是不是試槍啊？老人心裏一緊，對老伴兒說：“不好，快走！”可是，晚了，就在兩位老人加快腳步時，鬼子的槍聲響了，兩位老人倒在了血泊中。漢龍、耀勳和順子聽說後，悲痛萬分，四處打聽是哪個混賬鬼子開的槍，後來聽說，是一個外號叫“歪脖兒”，前額左角有塊青記的鬼子開槍打死這老夫妻的。聾爺的死更讓漢龍他們仨傷心悲痛。他們發了死誓，一定要為聾爺報仇。劉耀勳的家離炮樓也不遠，他家的院子裏有棵老槐樹，為了找尋歪脖兒鬼子，劉耀勳就常爬到大槐樹上，兩眼憤怒地盯著炮樓，雖然看不清楚麵目，但也極力尋找那個“歪脖兒”鬼子。
32。
中午，漢龍推開劉耀勳家的門，說是要口熱水喝，劉耀勳立即從鍋裏舀出一碗開水遞給他，漢龍悄悄地問：“耀勳，你爬到老槐樹上朝炮樓張望，看到歪脖鬼子了嗎？”劉耀勳眼圈紅了：“漢龍，小鬼子殺了聾爺啊！咱不為聾爺報仇咱……咱枉為人啊！”“嗯，我知道，報仇，新仇舊仇都要報！”此後的幾天，漢龍每到天黑就到劉耀勳家來，和劉耀勳探討報仇的事。這天，他們說到很晚，漢龍才離開劉耀勳家，臨別時對劉耀勳說：“殺鬼子是咱們的共同心願，你就多留心看看炮樓裏鬼子的情況，等摸清情況，想出辦法，咱們就行動！”從那天起，劉耀勳一天無數次地爬樹觀察。為了不被鬼子發現，劉耀勳盡量躲在樹葉密的枝子上，外邊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經過二十多天的連續窺視，終於摸清了鬼子們的活動規律。炮樓內共有七個鬼子，其中一人多少懂些中國話。每天午飯後，四人在炮樓底層休息一小時左右，二人去浴池洗澡，一人在大門外站崗。劉耀勳將情況跟漢龍說了一遍，漢龍很高興，說：“你還真不愧當過兵，還是你有經驗啊。”他還問劉耀勳：“如果見到‘歪脖兒’鬼子，咱就和他拚命嗎？”劉耀勳說：“嗯，豁上這條命，也要為全村人報仇。”這天是農曆九月初一，中午一點左右，兩人各揣一把西瓜刀大搖大擺地向炮樓大院的門口走去。在距門崗十多步遠時，他們頻頻向日本兵躬腰行禮。好像鬼子和他們早已相識，也就沒太在意，兩人並肩前進。當漢龍走到日本兵身旁時，漢龍猛地從腰後掏出鋒利的西瓜刀，手起刀落，就把日本兵的腦袋劈成了兩瓣。這時，漢龍迅速拿起鬼子的鋼槍，推上了子彈。與此同時，劉耀勳也飛步趕到大門口。按照事先安排，漢龍端著新繳獲的大槍跑向北樓；劉耀勳手持西瓜刀奔向洗澡房。因為門崗的動作太迅速，炮樓裏的鬼子根本沒有察覺。劉耀勳和漢龍飛快地推開門衝進浴室，見有四個鬼子在池子裏洗澡，說來也巧，那個“歪脖兒”鬼子就在池中，他見進來了生人，一下子從水中站了起來。但是，還未等他明白過是怎麼回事的一瞬間，劉耀勳跨上一步，一刀捅進他的心口窩。與此同時，漢龍也掄起大槍，把一個鬼子打得腦漿迸裂。可“歪脖兒”這小子反映靈活，本能地伸出雙手，死死地攥住了劉耀勳的雙手。而另一個鬼子從池中跳起身來，飛起一腳，把劉耀勳踢了個仰麵朝天。正當他再次向劉耀勳進攻時，漢龍大槍一掃，打斷了他的雙腿，劉耀勳一軲轆滾過去，照他的背部刺上一刀，這個鬼子就玩完了。可是，就這麼一耽誤，另一個日本兵赤身逃出浴室，撒腿向大門外跑了。耀勳正要追，被漢龍攔住了，使個眼色，一揮手倆人疾步飛跑鑽進了高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