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個飯桶(1 / 2)

17歲那年的某個冬日早晨,天氣陰冷,溫度低得能把肉鬆凝聚成肉丁。但街上還是有很多老人在堅持鍛煉,且懷著喜悅的麵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準備讓自己鬆垮的肉緊實一點,畢竟保持年輕是所有人的美夢。

寒風中,王波履行著職責,依舊駕駛著愛車前往學校,重複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兩年。他許願單調的日子早點結束,至少要讓車提高一個檔次,換成山地車吧!不要再是十幾年前的永久牌了,上不了山地就算了,都快見上帝了。而且他覺得,最好再有個變速功能,不用總是一路讓自己努力變速。

王波一路騎車非常小心,特別是一米六的身板配在28的大車上,所以行路極為低調,前兩年沒有遭遇一次車禍,都安全到達了學校。那是王波母親所在單位的附屬中學—一所市內很普通的二流高中。試想王波一個這麼一流普通的學生,竟然淪落到一個二流城市的二流的學校裏,世界總是充滿矛盾的啊。

在班裏,王波也很不起眼。不夠帥,也不夠酷,唯一夠的是普通。暗戀過幾個女孩子,除了被當麵拒絕的之外,無論是塞在別人桌子裏還是夾在別人書裏的情書,一律沒有收到任何答複。還有一份,竟然在男廁所裏的紙簍裏被發現,鬼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龍生龍,鳳生鳳,王波私下認為,自己普通的根源在於他家庭的普通,但父母的關心還是令他時刻感到溫暖。比如王父,曾打算和他徹夜交流,像聽報告一樣認真聽取了孩子對於學習成績的彙報,盡管他之後也像很多聽報告的人一樣睡著了,但第二天他就決定把對王波的理想和要求都調至最低標準:少掏點錢進入二本。成年人做事方式果然成熟,即使斷章取義,也能抓住重點。

由於怕挫傷孩子自尊心,王父並不敢直接和王波討論此事。隻是恰好某個周末早上王波起床尿尿,聽到父母在在床上耳語,兩人呼吸的氣流很大,如同王波常常半夜聽到的那種。

但那天的情況略有不同,平日之後,總聽到父親的鼾聲如雷。那天父親卻主動和母親交心,他說,老婆,我還是那麼愛你,但你以後還是要少買點衣服,少用點化妝品。

母親說,為什麼?你想讓我變成黃臉婆嗎,死鬼?

父親說,你說什麼呢,我還沒死啊!但你已經是黃臉婆了。我說的是要給孩子攢錢。孩子成績太差, 咱從現在開始要省吃儉用,專門開個戶頭留下活動經費,不能等明年考不上再想辦法。

母親腹誹說,你小時候成績不是一樣不好,照樣娶得好?

父親厚著臉皮說,我成績不好能力好。咱孩兒不行,我那天聽了他彙報情況,他比咱想象的糟糕。

母親想了一會兒,發話道,那好,我聽你的。明天開始你把煙戒了,酒戒了,把我們的錢給孩子作活動經費,把你的那部分錢給我作活動經費。

還是女人有辦法,自己的錢是自己的,男人的錢也是自己的。

父親沉默了兩秒說,你趁機剝削我,看我不收拾你。

他倆打打鬧鬧起來,片刻,兩人的呼吸氣流又開始增大,聽起來都很激動。

王波躡足潛蹤退到床上,大腦裏的沮喪把尿意反射打得無影無蹤。他開始認識到自己的飯桶一麵:長得不能當飯吃,成績又當不了飯吃,多虧父母對他不離不棄,讓他有飯吃,那他不是飯桶是什麼?

從那天開始,他徹底喪失了鬥誌,並且認為,飯桶能考上大學,除非太陽這日日待在家裏的主婦,某日開始厭倦一成不變的生活軌跡,之後迎著全天下世人的目光,從西邊這道牆紅杏一樣爬出來了。

暗無天日的日子要把所有人吃了,隻有王波一個人活的沒心沒肺。

然而真應了那句話——天公疼憨人。某天,體育老師課間前來,問說,王波,有沒有興趣參加全市乒乓球比賽?我聽你媽媽說,你很喜歡打乒乓球的。

附屬中學的老師和子弟家長非常熟絡,因為他們都是從母親單位派下來的不得誌之屬,所教科目和原來職務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外語老師原來專長是研究老鷹,上級篤定認為他對英語比較精通,他得以順利任教,終於在畢業多少年後和人打上交道;數學老師之前是收水電費的,每天都要算賬,計算能力強悍;而體育老師原來是純淨水搬運工,所以他最擅長的科目就是體能訓練。